在箭射出的那一瞬间,达素的内心本能地感到这样做不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抖,让箭稍稍偏离了目标,最终射中了旺吉努的胸膛。
眨眼功夫,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惊呼:“不好了,甲喇额真大人受伤了!”
达素连忙赶了过去,只见旺吉努双眼紧闭,胸口插着箭,血染战袍。
看这样子,旺吉努似乎还有一线生机,不一定会死。达素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还是有点妇人之仁了,要是一箭射中这家伙的脑袋,哪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达素抬头看了看东边,清军还在进攻,照这样打下去,肯定能获胜,到时候功劳还得算在旺吉努头上。
今天这仗不能再打了!反正明军已经黔驴技穷,过两天换个人来指挥,朱慈烺照样在劫难逃。不管是谁最终夺得了这份大功劳,只要不是旺吉努,他都能接受。
想到这里,达素打定了主意,他冲着围在一旁的旺吉努侍卫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甲喇额真大人去疗伤啊。”
侍卫们当然知道旺吉努的伤耽搁不得,可一旦把人送走,这里就会无人指挥,可能影响到战局,这个责任他们可担当不起,因此犹豫不决。
见达素发火,有个侍卫问道:“甲喇额真大人送走后,这里怎么办?”
“撤吧。都没人指挥了,这仗还怎么打?”
“这……合适吗?”
“那你说这么办?要不你来指挥?”
那名侍卫的本意是希望达素能顶替旺吉努,听达素这么一说,他只好摆摆手:“我一个小小侍卫,哪里挑得起这样的重担?既然大人您发话,我们照办就是了。”
于是侍卫们鸣金收兵,前方激战正酣的清军听到后都十分不解: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撤退呢?
然而军令如山,没人敢违抗,清军只得纷纷后撤。没过多久,喧闹的战场就沉寂下来。
正在后方观战的多尔衮、多铎,见清军全都退了下来,两人都十分诧异,正准备派人去问个究竟,这时达素和一帮人抬着担架,朝这边赶来。
等到担架近了,两人定睛一看,发现躺在上面的竟然是旺吉努。
多尔衮连忙派人请郎中过来救治。
多铎注意到,旺吉努胸口的箭来自明军,他冲着侍卫们怒喝道:“怎么回事?不是跟他说了,不要上阵冲锋的吗?”
侍卫们连忙回禀道:“王爷息怒,甲喇额真大人并没有冲在前面,他和我们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可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箭,射中了他。”
“有这种事?”多铎感到狐疑。
“是真的,我们几个人都可以作证。”
几名侍卫都这么说,多铎不得不信:“看来明军中有天生神力的弓箭手,能射出超远距离的箭。”
达素本来有点担心露馅,毕竟旺吉努所在的位置离明军确实相当远,中箭的可能性非常小,要是细细追究起来,这里头还是有漏洞的。好在多铎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这才放了心。
多尔衮却感到不满:“就算旺吉努受伤了,也不一定非要将人马都撤下来啊,这是谁的主意?”
达素连忙回答:“是我。”
“我军眼看就要取胜,你就不能顶替上去指挥一下吗?”
对于这个问题,达素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应对,他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只是个牛录额真,从来没指挥过这么多人作战,万一出现失误怎么办?”
“你……”多尔衮有些气恼,他听出达素这话可不仅仅是在推卸责任,同时也是在发牢骚:你都不给我升职,却要我去承担高级职务的责任和风险,这种事我才不干呢。
“算了算了。”多铎在一旁劝道:“刚才朝鲜水师来报,豪格身负重伤,现在旺吉努又中箭,一天之内连伤两位得力干将,看来我军今天气运不佳,就不要再勉强了,还是改日再战吧。”
清军从上到下都很迷信,旺吉努固然如此,多尔衮、多铎也不例外。
多尔衮想了想,表示同意:“也罢,就让朱慈烺再多活两天,反正他也跳不出皇上的手掌心。”
多尔衮随即命令清军进行休整,同时还派人去海边传令,让龟船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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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这边,本来将士们的信心已经快跌落谷底,清军却突然全线退却,这让大家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朱慈烺生怕清军使诈,反复告诫大家不可放松警惕,严防清军杀个回马枪。
过了一阵,海边的龟船也全都撤走了,郑森的战舰重新回到了岸边,朱慈烺这才安下心来。
然而,当众将报来各自的伤亡数据时,他的心情又变得异常沉重。
此战明军共伤亡万余人,剩下的总兵力只有5万多,跟出征时相比,已折损了四成。
只有水师那边战绩显着,十分亮眼。据郑森报告:水师今天损失了2艘战舰,除了被龟船围攻损失的那艘外,后来跟朝鲜水师的板屋船队对战时,又有一艘战舰因伤损过重而沉没,不过这艘战舰上的炮手、水手大部分都获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