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王的船挤到了太子的船帮,这才……”
宇文容昼微抬了下颌,望向襄王。
宇文玄缇急忙道:“正是如此!”、
宇文容昼沉声一笑:“谁可作证?”
环顾四周,“证人”已全部气绝身亡。
“的确如此!”、宇文玄晟急忙接了句:“儿臣可作证!”、
“你当时正领先于前,是怎么看到玄朗撞了玄缇的船?”
宇文玄晟当即语塞。
“玄朗,为何方才不讲,这工夫倒出来认错,是你四哥教你的吗?”
宇文玄朗顿时一惊。
他见煜王和文定王同时出现,而文定王平日云淡风轻,从不参与政事,恐皇上因此听了他的说情就此抬举了他,于是欲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借此令太子和襄王都觉得欠了宇文玄苍个人情,却不想……如此岂不是陷四哥于险境?
“父皇,的确是玄朗撞了襄王的船……”
说话的却是宇文玄铮。
宇文玄朗不禁提高警惕……这玄铮素日与自己不和,且又和清宁王走得极近,这会突然替他说话……是福是祸?
他提起十二分的警觉看向宇文玄铮,后者却跪得直直的,镇定望向皇上:“儿臣可作证!”、
宇文容昼早就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分帮结派,彼此敌视,今儿却见玄铮突然出言相助,不觉生出一丝好奇:“如何作证?”
“其时儿臣正紧随在玄朗船后,意欲超过,怎奈疾行间撞了玄朗的船,玄朗又撞了襄王的,襄王又撞了……”
宇文玄朗气急,这宇文玄铮果真没安好心思,竟洞察了他的打算,于是想移花接木的将这份人情挂到清宁王头上……
“依你所言,这是个‘连环撞’了?”宇文容昼微有笑意。
“正是!”、
“为何方才不讲?”宇文容昼猛一拍石案,。
“因为父皇并没有问。”
宇文玄苍突如其来的一句顿令宇文容昼鹰眸怒展。
煜王这一派的人均捏了把汗。
煜王平日就总惹皇上不高兴,今天太子和襄王的矛盾本也算小事,因为二人平日便时有摩擦,不过看样子皇上是想就此杀杀二人的邪火,怎奈二人狂妄自大,结果事越闹越不好收拾。皇上怎会对儿子起杀心?无非是小惩大诫,目下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将宇文玄朗或宇文玄铮痛打一顿,也算惩治了罪魁祸首,可是煜王却毫不知趣的来了这么一句,这岂不是当众和皇上叫板?
贤妃当即惨白了脸,只目瞪口呆的看着儿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皇,今日之事无非因两船相撞而起。然而两船为何相撞,皆因皇上撤了龙舟……”
“这么说,罪魁祸首倒是朕了?”
贤妃一个撑不住,晕了过去。婢女这边扶了她,那边吴柳齐只言贤妃“中暑”,慌忙传令太医,众妃嫔脸上难掩窃喜之色,璇嫔已是悠然的端起茶盅姿态万千的啜了一口。
“不错!”、
煜王一派人中也有人开始觉得喘息困难了。
“往年皇上御船在湖上,天子龙威,浩然正气,纵然天地之间有邪祟作乱,亦惧于天子洪福齐天,庇佑苍生。而今父皇撤了龙舟,被压制久了的邪祟便趁机兴风作。。如此,若父皇说自己是罪魁祸首,儿臣以为……并不为过。”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语意双关啊。表面上讲皇上是天授龙威,兼济苍生,内里却是说太子和襄王二人若不严加管束必成大乱。明贬实褒,再加上出自煜王这样一个惯常冷厉不假辞色的人物口中,毫无谄。之嫌,倒更添可信之度。只是这番话可算是把太子和襄王得罪了,不过却也算帮了他们一次,能否领这个请就看那二位的觉悟了。
众人松了口气,个个偷偷睇着皇上。
皇上冷笑:“煜王最近愈发精进了……”
“父皇过誉,儿臣不过实话实说。”
宇文容昼放眼阶下,群臣乌压压的跪了一片,其旁还散落着尸者的血肉。盛夏将至,且正值午后,已有诡异的气味散出,引得苍蝇团团飞舞。
“既然如此,依你之见,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置?”
未及宇文玄苍开口,宇文玄铮抢先一步:“事情因儿臣而起,儿臣甘愿领罚!”、
想不到今天这事竟然让煜王抢了风头,若是六哥在此,定轮不到他!而今却是不肯将自己交由他发落,亦不肯受他这个人情!
皇上却笑了:“危急时刻,用于承担,也是份勇气。这个……赏你了!”、
那个碧玺扳指只一抛,就落到了宇文玄铮手里。
宇文玄铮大喜过望:“谢父皇!”、
太子和襄王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因了太子的傲气,因了襄王的不服气,此番是较着劲的要比个输赢。根本不存在于谁撞了谁,宇文玄朗的心思他们明白得很,为了免罚却不得不利用,心里却担心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怎可再多出个煜王?可偏偏今天的风头归了他,连宇文玄铮这替罪小羊都得了赏,皇上明里没有惩罚他们,可实际仍旧杀了他们的锐气,让他们在兄弟和众大臣面前难堪,尤其是皇上赏了宇文玄铮之后就拂袖而去,更是让他们颜面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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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众兄弟都起了身,他二人也只得站起,均觉得今天令自己丢了面子的事全赖对方,立刻横眉怒目。
皇上既然走了,也便没人再管他们,如此竟觉得争执也无益,恨恨的“哼”了一声,各自离去。
那边宇文玄桓云淡风轻的扫了眼宇文玄苍袖上的淡墨痕迹,唇角衔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很有些高深莫测。
宇文玄苍亦回以同样高深莫测的笑意。
这二人,从无言语交流,可是眼波交汇之际,彼此心思已是洞明。
宇文玄桓,闲散王爷,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从不接近他们任何一人,也不参与朝政,只寄情于书画,看似凡事得过且过,却正是他的精明之处。
宇文玄苍对他不是没有防范,而最令他担忧的是宇文玄桓对苏锦翎的心思……
这份心思亦如他的人一般不露声色,然而去年秋天,雪阳宫内,瑶光殿前,苏锦翎识破他的煜王身份落荒而逃,文定王伸臂相扶,一句极轻却极关切的“小心”却是被他感觉到这其中的微妙。
他深知苏锦翎一直向往一种恬淡平凡而自由的生活,而这种生活在他所认识的人中,在苏锦翎所能接触到的人中,只有宇文玄桓才能给予。所以文定王才会这么云淡风轻,这般从容自在,是已经笃定自己会赢了她的心吗?文定王看似无欲无求,而这个人想要的,却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如此,再莫道其心无觊觎,再莫道其毫无贪念!
他冷笑,却见那人依旧轻和如风,只再扫了一眼他袖上的淡墨,微敛了眉,权作告辞,便飘然而去。那一袭云白的身影在来往穿梭的混乱中是那般淡定从容,却让宇文玄苍的眸地愈见深沉。
“四哥……”宇文玄朗从身后赶来,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正为自己今天的险些弄巧成拙而内疚着。
宇文玄苍却好像丝毫不在意,只问了句:“玄铮呢?”
宇文玄朗急忙回头……方才那大脑门还咧着嘴将那碧玺扳指套在手上向他炫耀,这会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他的目光在纷纷撤退的大臣与收拾血腥的侍卫之间看了一圈,皱起眉头:“想来是去秋阑宫跟清宁王报喜去了……”
宇文玄逸……
宇文玄苍眯起眸子,眉心紧蹙。
其时,苏锦翎正在秋阑宫陪着瑜妃打牌。
不仅是她,整个秋阑宫上下对外面那场惊险都一无所知。其间倒听到段极为热闹的声响。惜晴立在珊瑚长窗前翘起脚,自是什么也看不到,只嘟囔着:“好像打起来了……”
宇文玄逸唇角衔着一丝魅惑的玩味,只言:“你再不过来本王可就把你的银子全挪走了……”
惜晴一扭身,跑到瑜妃跟前:“娘娘,王爷欺负我,王爷把奴婢的银子全送了锦翎了……”
苏锦翎的脸顿时红了。
其实她今天来探望瑜妃,根本没有想到会碰上宇文玄逸,还只当是他也在晨光苑参加龙舟大赛。
然而进了殿,惜晴就拉住她的手:“今儿真巧,王爷也在……”
因为宇文玄苍的警告,因为她对清宁王心思的微有察觉,很想抽身而退,却是不妥,而且惜晴捉住她的手就不肯放,像是怕她跑了般,直扯进门去。
甫一撩开那水晶珠帘,就见秋水色熟罗帐子半垂半挽,瑜妃歪在梅花软枕上,一袭冰色长袍的清宁王正端着药碗,将一匙琥珀色的液体送入瑜妃口中。
“娘娘,您病了?”她急忙奔到床前。
瑜妃苍白的脸勉强牵出一丝笑意,眸中却尽是欢喜:“没什么病,不过是日前多晒了会太阳。吓到你了?都是逸儿,非要我摆出病的样子……”
说着,便要下床。
二人急忙扶住。
瑜妃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不觉满心欣慰。然而思及儿子心底的苦,又叹了口气,眼底微涩。
“你来了我就有救了,否则非让逸儿闷死在床上不可!”、
宇文玄逸便浅浅的笑,笑中少有的没有了妖蛊之气,只纯良得如同夏日朝露。
扶瑜妃坐在芙蓉榻上,瑜妃却仍不肯放手:“我总琢磨着什么时候你们两个能碰到一起,上次好容易遇到了,逸儿却又被太子叫去了,今日可是清闲了。惜晴,快把‘绿梧’取来……”
绿梧是瑜妃最爱的琴,为皇上所赐,平日只是。自除尘调试也舍不得用,此番请出来定是想让他二人合奏一曲以偿夙愿了。
苏锦翎急忙推托:“奴婢琴艺拙劣,怎能与王爷……”
“锦翎姑娘过谦了……”
清宁王眼尾低垂,唇角噙笑,语气轻轻,却是话里有话。
的确,他并非第一次听她弹琴。
她语塞,眼睁睁的见惜晴宝贝似的捧来绿梧。
清宁王已是持笛在手……
她顿觉自己是被赶上了架的鸭子,只得坐到窗前,拂手其上……
却听得一声“慢!”、
清宁王自袖中取出一只漆木小盒,递给她。
那小盒分外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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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
果真!
她没留心瑜妃和惜晴飞快的交换了下眼色,继而微露笑意,她只盯着那一副玳瑁指甲……怎么会?难道他知道自己今日会来秋阑宫?自知语亭别后,她再也没有去过那里,那么这副玳瑁指甲……他是一直收在身边吗?
瑜妃的催促令她回过心神,她急忙摒弃这些近乎自恋的想法,戴上指甲,随意一扫,在琴弦上划过一串泠泠之音。
“久未听闻,锦翎的琴艺可是大有长进……”瑜妃由衷赞道。
苏锦翎赧然一笑,轻拢慢捻抹复挑,弹起了那曲《丁香雪》。
只是她铮铮淙淙的弹了半天,也不见笛音奏响。
诧异的回眸望了那人一眼,却见他正笑着看自己,眸中。意幽幽。
她红了脸急忙掉转目光,然后便听一丝声音仿佛从极遥远处飘来,渐行渐近,如云雾般围着自己盘旋环绕。
方才的尴尬与疏涩不知不觉的消失不见,琴音就这般从容如流水倾泻,与笛声交相辉映,相依相溶。
只奇怪的是,《丁香雪》原本是笛曲,即便是合奏亦应以笛音为主,可眼下听来,却是笛音环着琴声,清幽护着柔婉,一路飘摇直上。若是琴音弱下来,笛声也低鸣盘桓,不肯高声;若是琴声有探寻之意,笛音便徘徊不前,似有等待之心……
就这般奏完一曲,回视瑜妃,却见她若有所思,眼角微有泪光。伸了手,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字。
她走去坐在瑜妃身边,瑜妃牵了她的手,轻声道:“以往,我只是想着你们二人合奏会是怎样的妙境,而今真的听了,若是……我死也无憾了……”
“娘娘……”苏锦翎无暇去想瑜妃话语间停顿之处的深意,只是觉得瑜妃此语分外不祥。
瑜妃笑了:“你这一来,我这精神便好了许多,又听了你二人的合奏,倒比灵丹妙药还解病痛。惜晴,快把纸牌拿来,今日我这秋阑宫里要热闹热闹呢……”
惜晴笑着取来纸牌,开始进行欢乐斗地主。
不过瑜妃毕竟体力不支,只玩了两局就唇色泛白,被惜晴扶去床上歇了。
“别管我。惜晴,你代我玩,我看着你们热热闹闹的,心里也开心……”
惜晴自入宫就跟随瑜妃,是个被宠坏了的丫头,听闻此言,也不客气一番就坐了上去,而后便发现……上当了!
不管她手里是什么牌,不管她是当了地主还是农民,只是一味的输。
当然,她知道苏锦翎不会这般耍弄她,关键是清宁王,却又看不出他用了什么手段,只唇角衔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有条不紊若无其事的摸牌出牌。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坐在这不过是个摆设,是为了给清宁王创造点机会,可毕竟是女孩心思,久了也不平衡了,便蹭到瑜妃身边撒娇。
苏锦翎脸色顿红,掀睫瞅了宇文玄逸一眼,却见他正摆弄那副纸牌,听着惜晴的抱怨,唇角笑意愈深。
苏锦翎盯着那双优美修长得不像话的手,回忆方才种种,也找不出他究竟何时放了水。
她有些不自在,遂更觉殿内闷热。
瑜妃身子不好,夏季也是畏寒的,所以秋阑宫便不置冰。宇文家族的人体温寒凉,所以即便是在这样热的天气中依旧清凉无忧。
苏锦翎本也是个耐热之人,怎奈惜晴这一番玩笑令她分外紧张,鼻尖便不知不觉的渗出一层细汗……
她方拿了帕子拭汗,便见视线内出现一物……一把象牙骨的折扇,正拈在宇文玄逸手中。
她轻声谢了,接过来。
折扇轻摇,一股淡淡的异香随风飘散,直飘到宇文玄逸身边。
他微皱了眉……冰雪优昙?!
冰雪优昙香味奇特,再加上她自身亦有体香且时常变化,溶在一起本难以分辨,关键是冰雪优昙遇水便会自然从其他香气中分离出来,这才被他察觉到了。
她受伤了?
不,那冰雪优昙的香气分明是自颈间、自抹胸之内散发出来,究竟是怎样的“伤”竟是如此的遍及她的身体却还让她神采奕奕态生娇。眸带水光?
依然在笑,心却好似在沙砾上一遍遍的碾过,摆弄纸牌的指尖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那边厢,瑜妃随手交了惜晴一把钥匙。
惜晴嘻嘻一笑:“既是如此,我便代娘娘送这个人情吧,不让王爷讨得半分便宜!”、
再返身回来之际,手中多了个镶金嵌宝的小箱。
得意打开,里面竟全是簪钗环佩手镯耳坠,于光下生出万般色彩,耀眼夺目。
“惜晴,你若是能把这些都输了去便算你的本事!”、瑜妃笑道,转而又叹气:“放在我这,白白埋没了它们,不若带了它们走,也离了这见不得光的日子……”
原本大家正在笑着,却是听了这一句,笑容骤敛,齐齐望向她。
苏锦翎心下微疑……瑜妃今日很有些古怪,是因为病中多思吗?
瑜妃转而又笑了:“怎么不玩了?是我的宝贝晃花了你们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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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苏锦翎……不停的扇着扇子,额前碎发随着扇风飘飞,迷了那一双水雾蒙蒙的眼。而因为闷热,两颊泛着两团淡红,余处却更见白皙。薄汗晶莹,衬得她简直如同一个水晶雕就的人儿,连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为之心动,也便难怪王爷时时处处的放不下,只是这丫头……何时才能了解王爷的一片深情呢?
房内只剩了她,百无聊赖的摆弄纸牌,将前世记忆里的算命游戏翻出来逐一解闷。可是实在无聊,又极闷热,只玩了一会便觉得眼皮打架,本想伏在桌边小憩一会,可合上眼便睡了过去,连折扇掉在地上发出的轻响都没听到。
敞袖轻垂,拾起了半合在地上的象牙骨折扇,又瞧了瞧桌上睡得沉沉的小人儿……那白里透红的腮上正布着一层薄汗,细密浅淡的绒毛在呼吸起伏间微微颤动,就好像是一只即将成熟的小桃子,是那般可怜可爱。
依然记得那个夏日,这个人淡如菊的女子斜斜的靠在贵妃榻上,仿佛一缕柔绢,目光只柔柔的看着她,带着淡淡笑意。她是那般随意素淡,却是压过了满室的锦绣绫罗,独独牵引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