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雨水总是有些绵长,一夜未歇,滴滴答答的,落在巷中的石板上,生出来许些凉意。
寄妍推开房门,只看见君无忧背对着房门,大开着窗扉,不知在看些什么。雨水的腥气蔓延到房中,秋风带起她两颊的长发,丝丝缕缕,轻轻交织在脑后,犹如闪耀着星河暮色的锦缎。
“少主,”寄妍走到她身侧唤他,“都布置妥当了,这是朱老板叫我转交给你的,说是李萱故友所托,要交给故友之女。”一个小巧方正的木盒递到她的面前,还散发着几缕檀木幽香。君无忧接过来,打开木盒,里面正静静躺着一颗淡蓝色的珠子——正是若水。
“故友是谁?”君无忧将珠子收入怀中,再放入一颗淡蓝色的琉璃珠合上木盖。管他是谁,反正入了她君无忧的眼,都是她的。
寄妍看见她的小动作,笑出声来:“这就是庄主夫人的嫁妆之一。”
君无忧合上盖子的手僵了僵:“我娘亲的?”
寄妍正色到:“李萱儿时故友正是夫人。”无巧不成书。
朱佑天看见君无忧从楼上下来,面色不免有些尴尬。他昨日里竟将怒气都撒在一个小姑娘头上,何况这几日来还处处受着别人的弗罩,好不窝囊。
他硬着头皮往上凑:“君姑娘,在下…”
寄妍拦住他,并将盒子塞到他手上:“不必多言,我家少主不会放在心上,尽管放心去,朱敏和令夫人不会有事。”
朱佑天看着渐渐远去的一行人,半晌才回过神来,冲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拜。
未至午时,朱佑天牵起朱敏的手,上了驶往天香楼的马车。赶车的是伪装后的道尽,他打扮成朱府的仆人的模样,护送二人前往天香楼。
午时三刻,太阳阴阴地挂在天上,还是没什么精神,道路两旁积了不少的水,行人们都是来去匆匆,唯恐变天,天香楼里倒是分外热闹。
乌莲县城里最大的酒楼,就要数天香楼了,据说百年以前,在乌莲还只是个小渔村的时候就有天香这个字号了,不过在当时只是夫妻两个所开的一间小小的茶棚,与今日豪华的酒楼有着天壤之别。
朱佑天牵着朱敏的手走进去,立刻有小二热情地迎上前来,向朱佑天问好。还不等他回应,掌柜便匆匆赶来,支走了小二,笑脸盈盈地将他们带上了四楼最里间的包厢。
在门口那掌柜停住了脚步,拦住了他:“朱老爷尽管放心,往后,小主子往后自会人悉心照料,您啊,就静候佳音吧。”
朱佑天皱起眉头,看向掌柜,却始终不肯放开牵着朱敏的手:“你什么意思?”
“朱老爷,您将若水交给小主子,让她一人进去便是。”见朱佑天不明白他的话,只好解释了一遍。
朱佑天将朱敏抓得更紧:“我若说不行呢?”
那掌柜也渐渐敛去了笑容:“朱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是想毁约吗?”
“我为何不能进去?”朱佑天不答反问。
掌柜耐心渐失:“进去又如何?不过徒增烦恼罢了,当心惹得里面那位大人不快,使您的妻子遭受皮肉之苦。反正迟早都得放手,朱老板,在下可提醒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爹爹,”朱敏扯了扯他的衣角,“请将若水交给我吧。”
朱佑天从怀中掏出木盒:“小敏,你…”
朱敏扬起头来看着他:“爹爹,小敏不怕,之前都是小敏不好,害得如采姨姨和荆姐姐被人抓走。”
朱佑天忍住心中的悲痛,蹲下身来抱住朱敏:“小敏乖,爹爹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的。”
“好。”朱敏亲了亲他的左脸,转身进了包厢。朱佑天想要跟进去,再次被掌柜拦住了:“朱老板,不可。在下劝你还是回去等着夫人吧。”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是挡不住的恶意。
在混沌之间,荆盈盈感到身下一阵摇晃,有冰凉的液体濡湿她的衣衫,她蓦地清醒过来。入眼还是一片灰暗,只是已不再是阴冷的石墙,而是带着腥气的木头。她这是在哪里?转头一看,才发现她被钉在一个小小的木箱之中,而身边早已没了如采的踪迹。那木头上有许多狭小的缝隙,水流正潺潺而入。完了,这是她脑海里蹦出的想法。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恐怕是被人扔在水里了,她仔细辨别着周围的响动,除了嘈杂的水流之外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水位渐渐漫上来,或者说,她正在一点点沉下去。
道尽护送朱老板回到客栈,把他交到兰姐手上后,便消失在乌莲城中。君无忧和徵涯则混在一支可疑的商队之中,寄妍和易娘远远跟在其后,一路留下标记。
商队驶出南城门之后,在一处静谧的树林里停了下来,一个衣衫狼狈的妇人被人从商队的马车上推下来,滚落在路旁,随后跳出一个蒙面大汉,从背上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君无忧皱起眉头,这妇人她自然是认得,就是前些日子失踪的如采。她轻轻弹出一个石子挡开那即将落下的刀剑,随后寄妍放出信号,埋伏在四周的官兵快速靠拢,她趁人不备跃进马车之中。徵涯动手先擒住了那握刀的大汉,随后潜伏在暗处的官兵与侍卫一拥而上,登时官兵与匪贼混站在一起,喊杀声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