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倒像是在装傻，“噢，欠了姑娘什么债？”
少女伸手打了他一拳。
“你下了聘礼，人就跑了，如今又扰了我的婚宴，洞房花烛的债，你该不该还？”
灵均面色有些为难。
“我听说，老板娘开银号的，借贷利息还不低？”
“是又如何？”
她有些不解，这人又岔开话题说她的银号干什么。
面前的男人忽然使了些力，将她半身压在桌案上。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根，很痒。
低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那不然，就今夜，连本带利，都还给你？”
“......”
脑袋轰然炸裂的感觉，一个绵长而热烈的吻袭来，只叫人沉溺。
想想自己好像也是二十五加的老阿姨了，作为一个现代人，都订婚了，着实要发生点什么也不是不能接受。
偏偏想到，好巧不巧，之前服下催葵水的药丸，这会儿祸害了自己。
等这个吻终于分开，她张口道，“那个...不好意思，今天有点...”
“有点什么？”
她咬了咬牙，面色尴尬。
“肚子有点痛！这会...是真来葵水了！”
“......”
轮到灵均沉默。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他问得不明所以，仿佛她才是色中饿鬼。
“没...没什么...”
灵均已经站起身来，刮了刮她的鼻子。
“小姑娘懂得还挺多。”
他笑起来，“刚才逗你呢。本王可不是那么随意的人。”
如果此刻有面镜子，安歌感觉自己的脸应该比熟透的番茄还红。
好吧...
可能是她想多了。
某人表面上撩得厉害，骨子里还是保守的很。
......
是夜，夜凉如水，宗人府的牢房到了夜里则更加潮湿阴冷。
昔日白衣胜雪的矜贵太子，如今发髻散乱，衣衫褴褛，手脚戴着镣铐，盘坐在极为简陋的床铺上。
自入狱以来，他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通敌叛国，毒害圣上，随便一桩罪名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是几日过去了，永乐帝到现在都还没有给他一个结果。
是想让他多尝尝，阶下囚的滋味吗？
公子霄冷笑了两下，觉得自己落寞又可笑。
他爱的人骗了他。
他曾经倚仗的尹家如今被判满门抄斩。
他的父皇已经不可能再容他。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到现在还没有结果自己的性命，无非是因为，想知道自己最终会死在一个什么样的场景里。
牢房外的守卫断粮一盘吃食。
宗人府是关押犯事的皇亲国戚之处，吃食上比一般的牢狱好上许多。
一个馒头，两块牛肉，一盘青菜。
换给一般人家，都会觉得是一顿不错的晚饭。
然而于公子霄而言，已是极大的侮辱。
尹家富庶，他又贵为皇子，自小锦衣玉食。
即便是在江陵府，上云镇那样闹灾害的地方，献上来的饭菜也是热腾腾的好几道菜。
他将食盒推了出去。
守卫见他不吃，骂骂咧咧，“还真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啊？到了宗人府，就是这么个待遇，吃了做个饱死鬼，不吃做个饿死鬼。”
守卫转念一想，这太子爷犯了这么大的事，传遍了整个燕京城，少吃一顿也没人在意，便想着将那食盒收走。
这一顿带回去，家里的娃娃还能高兴高兴。
他蹲下身，双手刚碰到那食盒，却觉得脑袋有些晕，便晕了过去。
一个个头矮小的守卫从门口走进地牢，查探了一下倒在公子霄牢房外的那个守卫，见他昏死过去，便从他的腰间摸出了牢房的钥匙。
牢房的门被打开。
公子霄长发垂下，没有抬头，这会儿来的，无非是牢头例行的查看犯人罢了。
那个矮小的守卫走近了些，又四下看了看，见晚上牢房里没有别人，才开口道，“殿下，奴婢来迟，让殿下受苦了。”
这一声，着实叫公子霄愕然。
他抬眸，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女子面容精致，神情温柔，一如往常般理性淡然。
是海棠！
他没有想到，自己沦落到这份田地，无依无靠，竟然还会有人来营救自己。
明明，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了。
从前，尹家控制他，无非因为他是太子。
而他后来倚仗尹家，无非因为尹家可以成为他登基的助力。
如今太子之位被废，楚王回京，永乐帝重新上朝，他没有想到，海棠竟没有另寻别的出路，反而冒险到牢中劫狱。
“海棠，你疯了？”
海棠摇了摇头，“奴婢没疯，奴婢来救殿下出去。”
说罢，她便开始解公子霄身上的镣铐。
海棠是从下跟着他的丫鬟，长得漂亮，人也聪慧。祖上曾是宫中的御医，后面因帮一位前朝娘娘谎报龙嗣而全家获罪。
海棠那时候还小，被宫中的嬷嬷分到凤鸾殿，因聪明伶俐，又懂一些医术，便被安排常伴公子霄左右。
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出门，公子霄都会带上海棠，有个头疼脑热之类的病症，海棠一剂药便能解除。
现下他获了罪，东宫的下人虽会因主子的罪孽受些惩罚，被派遣做些宫中无人愿意做的活计，但性命是能保住的。
再熬上几年到了年纪，海棠便可以出宫了。
她完全没有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来劫狱！
海棠一边解下公子霄的镣铐，一边将身上的守卫衣服脱下。
“殿下，外面奴婢已经打点好了。今晚守卫不多，这会儿都在吃奴婢带来的留仙阁饭菜。一会儿您换上奴婢这身守卫衣服出去，奴婢换上您的。”
公子霄冷笑了两下，“出去又如何？如今我不过是个废人罢了，你走吧。”
海棠跪下来，握住了公子霄的手。
“殿下，奴婢自幼就跟着您，奴婢知道，你夹在皇家和尹家中间十分辛苦。如今筹谋失败了，沦落狱中，可是您不要忘了，您的白玉虎符还在。只要出去，您还有机会重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殿下。”
公子霄眸色微动，手心中，已经握住了那块温凉的白玉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