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寄存区分两大区域,一处为有主,另一处为无主。
有后人缴纳寄存费并常来祭奠的区域,骨灰寄存架都是不锈钢的,且带有锁孔,里面的卫生收拾得也很干净。
没有亲人续费或无人认领的骨灰,被统一安置在一栋旧楼里,从门前的落叶和积尘可见,这里经年无人打扫。
锈迹斑斑的锁真不知是为了防人还是防鬼?
已是立夏,但这里冷得不合情理。门开那一霎,一阵辨不清方向的凉风,带着一股凛冽潮湿的霉味直灌鼻腔,我忍不住打了喷嚏。
走在我前面的谢天搓了两下胳膊,她应该也是感觉到了冷意。
如果说医院是人生的第一站,那殡仪馆就是人生的最后一站。
看着陈列在骨灰寄存架上那密密麻麻的骨灰盒,看着落满灰尘的骨灰盒上那一张张或年老、或年少、或模糊、或清晰的照片,我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难言的悲哀。
不知自己前世死后,是否也跟这些盒子里的死者一样,被焚化成灰。
“宁恕,恐怕今晚我们完成不了任务了。”
谢天手里捏着一把袖珍可调光手电,手电光束在最前面一排的骨灰搁置架上快速转了圈,“你看,很多骨灰盒上的照片和字迹都看不清了啦。”
随着手电光移动的位置,我仔细看了下,发现这里的骨灰盒有多半因年代久远,上面的照片和名字几乎无法辨识。
现在面临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是,我不知道鬼老太的全名。
我暗恼自己在监狱时竟然从未问过她的全名和卒年。这与起初我不打算帮她有关,后来想帮的时候,“鬼老太”早已成了既定在我脑海和认知的名字。
“先说说你要找的亡者的名字吧,我们试下看今晚能不能侥幸找到。”谢天的话,让我既着急又难堪,还深觉歉疚。
如果真如谢天所说的那样,侥幸找到还好,这如果一旦找不到,我这不是拖着谢天一起来冒险受累吗?
“我只知道那个女人姓乔,死的时候应该年龄挺大的,大概有七十多岁的样子。”
我有些无助地看着谢天,鬼老太姓乔,还是我听监狱里其他的鬼魂管她叫“乔老”才知道的。
我的回答让谢天一愣,继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海捞针呐?这可有些难度。”
她从兜里掏出第二把手电递给我,“一起找,找到姓乔的女性,我喊你辨认。”说完,她当先从第一排的左首骨灰架开始找起。
被她面对困境毫不气馁的劲头感染,拧亮手电后,我走到右首。
就在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鬼老太的骨灰盒之际,我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声,“大妹子,你要找的骨灰盒我知道在哪个位置。”
回身,未及看清那个言语者的长相,我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重生到现在,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鬼魂队伍。
密密匝匝攒动的脑袋让我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他们的数量,三百、五百?也或者上千吧。
不知道他们是担心吓着我,还是刻意隐藏魂力,刚才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身后竟然挤满了这么多鬼魂。
一个面目清秀的女人将那说话的老者一把扯到身后,“我也知道!”
“嘁,边儿去!乔老太的嘛,谁不知道啊!”
“就是,这里的骨灰我闭着眼都能说出他们的名字来!”
“名字谁不知道啊,我连他们的死因,卒年都知道!”
“……”
要死了!要死了!我慌忙堵住耳朵,这哪里是殡仪馆啊?简直就是菜市场!
可堵耳朵根本不管用,因为这些吵嚷声并非自耳膜传进,而是脑意识。
天呐!他们都是冲我来的?难怪从踏进殡仪馆大门开始,我总觉得身后有很多双眼睛在窥视跟踪我,我早该想到的。
凭经验,我知道这些鬼魂一旦现身找我,便是有求于我。一个两个我或许能应付,可这么多的鬼魂都来找我替他们完成生前遗愿,那我忙到死也完不成。
大概听到了我的想法,最初那个跟我说话的老叟费力地挤开众鬼,迈出脚想往我身前靠近,不知为何又缩了回去。
“大妹子,你别怕,我们都不会伤害你,也伤害不了你。”这老人的语气很和善,“我们只是想让你帮忙联系到我们的家人。”
老人的话音刚落,一个妇人抢言续道:“我们不会让你白帮忙的,别看我们的骨灰被丢弃在这里没人管,但这不代表我们付不起钱,当然了,肯定不可能给你冥币。”
“对对对,我生前的所有首饰都在,金的、银的、宝石的,啥样都有!只要你帮我联系上我的亲人,来把我的骨灰转到新楼安置或者安葬,那些首饰都归你!”
“我有钱,我老房子地窖里藏了好多钱……”
“大妹子,别听她的,她那些钱现在都不流通了,跟冥币没区别!你花不出去的!我是前年才死的,我的钱那才叫钱!”
“我也有钱……”
“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