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中漫漫流淌而过,萦绕耳际的只有我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和呼吸声,我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一天?两天?还是一周甚或两周?
“宁恕,千万别睡……”
“宁恕,坚持住……”
每一次出声,于春华便会招致那些拘押她的鬼魂们的殴打,可她依然故我,发现我要昏睡,便不顾一切地大声喊我。
我努力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其实不用于春华提醒,我也深知,在鬼魂环伺的情况下睡去,纵然不被阴寒之气冻死,我的命魂也会遭到如于春华般的下场。
我也终于明白过来,凌冰将我身上的警服脱下并带走的原因,就是为了让那些鬼魂可以肆无忌惮地接近我。
有两个胆大的女鬼此刻正一脸好奇地飘在我身旁“研究”我,其中一个在小声对另一个嘀咕:她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这两个女鬼我认得,当初我和鬼老太在的时候,它们俩被分配在医务室负责监视鞠金阳。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我身上血液的逐渐流失,身上的疼痛感在慢慢变得麻木直至消失。
视线越来越模糊,绊倒我的那张桌子像一艘漂泊在大海中的小木头船般在我的眼前摇摆晃动,逐渐地晕成一团隐约的影子,我仿佛看到“船底”有一朵“蓝色妖姬”在怒放……
没有了疼痛感,我身体轻盈地从地上爬起身。
随着我起身的动作,身旁的两个女鬼发出一声悚然尖叫,与禁闭室里另外六个女鬼一起四散逃离。
顾不得管它们,我赶忙走进关押于春华的那间囚禁室。
“宁恕……”于春华的命魂就像当初在看守所里一样,通体呈淡红色雾气状。
见到我后,她没有久别重逢该有的惊喜,反倒瑟缩进与隔壁囚禁室相连的墙壁里。
“于春华,你没事吧?”我靠前一步,想看看于春华刚才有没有被那些鬼魂伤到。宿体受伤有医生治疗,可这命魂一旦受伤,怕是华佗在世也是难以治愈。
“宁恕……你、你别、别过来!”于春华仅露出一颗脑袋,眼中除了恐惧,还有不加掩饰的心痛和悲伤。
她怎么了?怎么跟她的丈夫葛海洋一样变得口吃?我又没穿警服,她干嘛要怕我?
“宁恕,呜呜……”于春华再也控制不住,一边哭,一边指着我说:“你低头看看你自己。”
我以为她是因为我身上仅穿着内衣裤而伤心,可当我依言低头看向我的身体时,我彻底惊呆了。
一身白色的婚纱,前胸上的血迹像一朵朵绽放的红玫瑰般刺眼。
纵然忘记我与邓翔宇去民政局登记领结婚证时穿的衣服,我也忘不了这身婚纱。
结婚照可以将穿戴婚纱的美好时刻定格,而婚纱也只有在结婚当日穿,所以很多新人在结婚时会选择租婚纱。
但邓翔宇却选择买婚纱,对当时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的我们而言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为此我也曾劝过他,可他坚持要买下来,要让美好记忆触手可循。
前世结婚前夕,我和邓翔宇在所有亲戚家挑选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傧相。
犹记得俩四岁大的孩子为了拖住我婚纱那八十厘米的大拖尾,累得呼哧乱喘,其中一个还摔了一跤。因为此前家里大人叮嘱过,婚礼上忌讳哭,她硬是将眼泪给挤了回去。
八十厘米的大拖尾此刻悬荡着,看起来有种怪异的美。
上一次被凌冰击打至灵魂出窍时,我记得我还穿着那身黑色的夜行衣,可现在怎么就穿着婚纱了?难道……
我回身看了眼蜷缩在禁闭室走廊里的自己,那张年轻的脸苍白得有些透明,我能清楚地看到有四根肋骨是断裂的,其中一根插在脾里,腹腔血管破裂导致腹积血和积水严重。
“宁恕,别伤心,你或许还有救。”躲在墙壁里的于春华察觉到我的伤感,嗫嚅着宽慰我,“你,那个你还有呼吸。”
我木然地抬头看向她,“告诉我是谁把你给设计陷害成这样的?”我是为了于春华而来,没救得了她,却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不管怎样,我得让自己死得明白,搞清楚除了凌冰外,还有谁参与了此事。
“冷风出狱前,跟他住在一个监室里的那个女的,其实是个男人,我早就看出来了,女人的手再大,也不可能像他那样,而且他……”
我打断于春华,“这些我早在监狱的时候就知道,你就告诉我,这次诬陷你越狱并将你命魂拘押在这里的都有哪些人参与了?”
于春华叹了口气,“其实,我是真的想越狱的……”
事发当日,五监区发货,当时来拉成品衣服的货车出现了故障。
由于马上就要到下班点了,货车司机和押货员不得已给单位打了个电话,让单位另派一辆车过来,这样既不耽误供货,也不耽误监狱如约发货。
孙淼犯事前是在汽车维修厂里上班,她一眼便看出那辆车的故障出在哪。
以前血猪贱在监督岗值岗时,跟孙淼的关系特别好,她们俩趁集合收工时,悄悄地预谋躲到车下,等候机会越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