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不思坐在屋子里,小口酌着杯中美酒。
这些年来他没有其他的爱好,唯独戒不了爱喝几口天下间的琼浆玉液,这是在酷寒之地多年下来养成的习惯。那地方寒啊,每天不喝几口酒压根就熬不下去。只不过那种地方能得进嘴里的都是最低劣最烈的酒。
武迟没有敲门就走了进来,冷冷的看着自在悠闲毫无防备的霍不思。
在武迟的眼中,此刻的霍不思全身都是破绽,而且都是致命的破绽,可他并没有出手。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出手,这些致命的破绽瞬间就会化为要命的杀招,自然是要他自己的命。
武迟只要等到真正的致命破绽露出才能出手,他只要一个机会!
不过霍不思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对武迟出手,他见武迟推门而入,只是招了招手叫他坐下。桌上本来就准备了两个酒杯,他早就等着武迟上门。
“我知道你向来是不喜喝酒的,不过这可是得之不易的山东汾酒,我花了大价钱才得了这小瓶。喝一口就少一口,来尝尝?”霍不思给一只空杯子倒满了酒。
武迟没有走过去坐下,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霍不思的一举一动,道:“根本就没人委托你杀我娘,是你自己想杀吧。”
霍不思道:“她一个本分人,自然不会得罪什么权贵,就算有仇家也用不着我们出手。”
武迟咬咬牙,双手握拳有些颤抖。愤怒只是一瞬就消散,他现在不能被情绪冲昏头脑,必须时刻保持沉着冷静,他手上的劲松了,拳头展开:“我不明白你为何这么做。”
这些细微的动作变化霍不思都看在了眼里:“有些长进。”饮了一口酒,“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语气慢条斯理。
武迟道:“为了我?所以要杀我娘?”
霍不思道:“一名杀手,最不能有的就是情感,在这一方面你有先天的优势。我能感觉出你对世间万物都不会用情至深,是天造的一个冷血杀手!可人活一世,没有几个人能彻底绝情,即便是你。你心底隐藏得极深的、也是最执念不可拔的一丝情感,那就是亲情。这一点亲情会彻底毁了我这些年对你的栽培,我不能!所以她必须死,了断了你心存的最后一份情。只有真正绝情绝念的你,才能达到最深渊的境界。情感对于你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你应该感激我才是,根除了你的执念。”
武迟道:“可是我不想做杀手,我也从没想过要当杀手。”
霍不思道:“哦?你不想做杀手?那你是不是杀手?”
武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满是血淋淋、缠绕了许多冤仇十分沉重的手。
霍不思似乎看破了武迟的心思,道:“染过血后就洗不掉了,你能忘掉别人可忘不掉。走上这条路,就注定回不了头。”
武迟道:“我没想回头,只是不想继续往前走。”
霍不思道:“你能做到吗?当你的仇家拿着刀剑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不会出手?你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
武迟道:“这些似乎与你无关。这是我的事。”
霍不思没料到武迟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愣,随即笑了几声,目光射出一道寒光,道:“你莫要忘了你是我的刀。”
武迟迎上霍不思森寒的目光,坚定道:“我是人,不是刀,更不是你的刀。”
霍不思道:“莫忘记你当初与我立的誓言。”
武迟道:“近来我有些头疼,许多事情记不清了。”
霍不思道:“看来你是执意要离开我,或许是要来杀了我?”
武迟与霍不思对视良久,最终移开目光,叹息道:“我杀不了你。”
霍不思道:“那你就只能继续做我得刀,替我杀人。待你成长到能够杀死我,那时随你做人做刀,已无人能管。”
武迟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做你的刀?”
霍不思道:“因为你独特,也因为我教了你武功。”
武迟道:“所以你一开始就是以把我打造成一把杀人的刀而接近我,传授我武功。一开始你就抱着目的,对不对?”
霍不思道:“你现在才发现不是太晚了。”
武迟道:“你为何要这般做?你与父亲有仇恨?”
霍不思道:“你父亲是谁?”
武迟道:“武壮!”
霍不思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武迟道:“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把我变成这样!你是故意传授我残缺的心法,故意让我用不完整的心法却与人厮杀。所以我每次在最后关头才会变得暴戾无比,越发受异样情绪左右。”
霍不思道:“其实说来很可笑。”
武迟道:“可笑?”
霍不思闭眼回忆了前半生,慢慢诉说:“我的确与你家有仇,不过不是你父亲,而是你爷爷。这般仇恨在酷寒之地日积月累,三十多年受的苦受的累全算在了他的头上,原本芝麻大的仇隙最后也积攒成滔天巨恨。也许是我需要这股仇恨来支撑我活下去,总之最后这般仇恨很严重。我回到中原故地重游,才得知他早已经去世,就连他的儿子也病死,唯一遗留下来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