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好半晌之后,陈修才缓缓坐下,大口大口喘出粗气。
他的神色渐渐变得理智,抬起头来,朝着满脸惊愕地林询与谢言露出笑容:“不必担心,我没事。”
“陈兄……”谢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吐出这样干涩的两个字。
林询沉默不语,只是心头却震撼万分,他曾见识过那位玉山剑仙的气势,诚然骇人心神,可与陈修发起怒时的模样相比,则只能用不值一提来形容。
修行者……
他在心头默念出这三个字,隐约间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
气氛渐渐沉闷起来,一时间无人言语,只有马儿依旧陷入惊恐,不断地嘶鸣。
就在林询将要驱车的前一刻,车厢顶上,忽然再度显现出字迹:“贤弟可冷静下来了?”
陈修皱起眉头。
当真是阴魂不散!
“张百忍。”他却并未发怒,而是沉吟着思索起来,“你太过殷勤了……到底是为什么?”
车厢顶上的字迹变幻:“我是真心想结交贤弟。”
“你让我想要作呕。”陈修说。
“你有求于我吧?”陈修喃喃自语,“让我猜一猜……”
他眯起眼眸,露出笑容:“应当是你察觉到了吧?自己的死期将要至了。你寄希望于我身上,可是如此?”
这是最有可能的猜测,的确不乏有手段滔天者能提前预知到自己的死期。
而这尊天帝死期降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所有人都要死了!
六十二天之后,这座世界倾覆,凡人也好、贵族也好、高山也好、流水也好,高高在上的仙官神只也好。
所有人的生命来到尽头,于最后的黄昏中永恒逝去,天地迎来他的宿命,再不会有任何东西存在。
这一次,足足等待了许久,车厢顶上的文字方才开始变幻:“贤弟能救我否?”
陈修淡淡道:“能与不能,我都不会出手。”
车厢顶上的文字开始变化:“我观察你许久了,你是绝不会撒谎的人……若能救我,即便不打算出手,也可借此谋取好处,而若是晦涩不答……贤弟,便是你也无能为力吗?”
这位天帝的智慧倒真是令人忌惮……
不过,好在陈修是决不能用智慧来度量的人。
他眯起眼眸,露出笑容:“你既然观察我许久了,便能知道我做事与常人不同……我不回答,或许是因为我的确无能为力,又或许……只是因为我不想回答。”
车厢顶上的文字停滞良久之后,再度开始变化:“贤弟想要些什么?”
“我想要什么……”陈修自语一声。
他沉默地思索良久,忽然吐出了两个字:“请柬!”
车厢顶上的文字开始变幻:“什么请柬?”
“什么请柬,你应当清楚才对。”陈修闭上眼眸,又回忆起了自己得到的第二条直觉。
去赴天幕尽头那场最盛大宴会,手持沾染着血的请柬。
时至今日,他已经明白天幕尽头的最盛大宴会是什么,那代表着传说中的天庭,那尊永恒矗立在天幕之上的庞然大物,宏伟、壮丽、巍峨。
而请柬代表着什么?陈修不明白。
但既然提到了请柬,便一定至关重要,直觉中的每一个字,都一定有他的用处。
驻留了不知多久,车厢顶上的文字才再度开始变化:“请柬早已消耗一空。最后一份已给了太上,自他之后,每一个进入天庭的生灵都必然会受到压制。若是不信,你大可以找他询问,你不信任我,想必可以信任你的道友吧?”
原来只有手持请柬者,才能以全盛姿态进入天庭吗?难怪这位所谓的天帝三番五次邀请自己去那所谓的天庭,甚至不惜为此一忍再忍。
若自己当真毫无防备进入天庭,恐怕便只能像傀儡一般任其拿捏。
这样的手段,当真是低劣到令人发指!
呼出一口浊气方才平复下来,陈修冷声道:“那便来这大地上一战,决出一个胜负。若是我败了,便将能让你活下去的方法告诉你也无妨……自然,若是我当真有的话。你知道,我不会撒谎。”
“不可。”车厢顶上的文字显现。
“你害怕了?”陈修冷笑。
“并非如此。”车厢顶上的字迹清秀:
“我太过虚弱了,每动手一次,都要耗去为数不菲的生命力……贤弟,我知道你与太玄交战时还留有了余力,也知道你的真正修为到底如何,但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陈修咧嘴,露出笑容:“既然你不愿一战,我便逼到你一战为止!”
“维持七国之间的平衡,想必耗去了你不少心血吧?我一路向西北去,但凡遇见修行者,便要尽数斩尽杀绝,我要让七国一统,让你的如意算盘摔个粉碎。”
陈修的笑容愈发森冷:“我看你能忍耐到何时!要么交出所谓的请柬,要么来大地之下与我公平一战,堂堂天帝,连此等胆量都没有吗?”
陈修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静默地等待,而车厢顶上的文字许久也未曾变化,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