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经过诛仙台,我仿佛看到当年母神从这里一跃而下的情形。我自幼从未见过她,可最近却总是对她思念的紧。
天界侍卫催促我莫要耽搁了时辰,我便任由他们押解着一路到了十字神架前。看看自诛仙台而来的这一路,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仙人的血,也不知抹杀了多少生灵的仙根。
行刑官询问我可有交代,我摇了摇头。他们扣手一拜后,将我绑到了十字架上。
今日我所要承受的三十六根镇魂钉皆是由上古青冥铜骨锻造。这铜骨所锻造的镇魂钉共二百零八根,行刑时依照身体穴位依次射入受刑者体内,不仅能使受刑者剧痛难捱还能拔除其魔念杂欲。
行刑者从风池穴开始行刑,紧接着是大椎穴,肩井穴、身柱穴……每一根钉都像是将我全部的筋骨、经脉硬生生地扯断了,然后不停地钻着血肉。我仿佛感觉到灵魂出窍了,肉体毫无挣扎之力,连七魂八魄都受尽了折磨。
一连十六根镇魂钉射进了我的穴位,我周身布满血渍,头痛欲裂,生不如死。一度崩溃地大喊出声来,上空突然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一道碗口粗细的雷击划破了长空。
我已意念昏沉,但我认得这道雷击,不是旁的,正是飞升上仙时才会出现的雷击之劫。我气息欲断,可笑这劫难来得真不是时候,今日就算我不死在镇魂钉下,也难免会死在这雷击之下吧。
雷击劈下,瞬间又联通了我体内的十六根镇魂钉,钻心挖肉般的疼痛感如洪水一样瞬间湮没了我的意识,我呕出一口鲜血,彻底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我仿佛在梦里感觉到周边梨花如云,芳华若梦。我睁开疲惫地双眼打量了一眼四周,一切都太过熟悉了,我竟躺在了月落梨花的殿内。窗子开着,清风一吹,有片片花瓣在窗口缠绵翩跹。
我默然地躺着,脑海里不停地出现那日二殿下接我回天界的画面。他要我相信他,可转眼间便将我陷入如此境地。这天界我当真是不该来,不该回。
眼泪涌出,湮没了所有过往的美好,我身上疼得犹如筋骨俱断,连擦拭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上仙,您醒了?”一张陌生的长相清秀的面庞,凑过来问道。
“是否认错了。”我缓缓问道。
“不会错,灵犀上仙,仙界的仙笺上已经出现了您的名字。”那仙娥想必是新来的,我之前从未见过,而且她的言语之间也不似天界的仙娥那般圆滑世故。
同时她的话也让我想起了,那日受镇魂钉之刑的时候,我确实遭受了飞升上仙的雷击之劫。我苦笑着,短短数日,素来最怕疼痛的我,竟将这荒火、雷击、镇魂钉全部都体验了个遍。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回上仙,小仙叫沐沐。”她帮我擦拭了眼泪,并小心翼翼地扶我起来,喂我喝药。
沐沐见我喝药时异常淡定,不解地蹙着眉头问道:“上仙,这药不苦吗?”
我已将汤药全部咽下,冲她摇头笑了笑。若她经历了我所经历的这些,哪里还会尝到汤药是不是苦的。
“沐沐真佩服上仙,因为平日我最怕喝药了。”沐沐将琉璃碗放在一边,紧锁着眉头,拿起另外的一瓶药开始为我换药。
镇魂钉强行插入体内的特定的穴位,然后再一根一根地拔出,便留下了手指粗细的伤口。这种伤与别的不同,恢复起来几乎全靠内力修为主导。以我的修为,想要完全恢复少不得三五个月。
沐沐在擦拭了十六处伤口后,便将药膏收了起来。“沐沐,为何只有十六处?”
“沐沐不知上仙何意?”沐沐不解地看着我。
我意识到她可能并不清楚我受刑之事,可我明明记得当时天后一共处罚了三十六根镇魂钉,为何我身上只有十六处伤口。
晚间,大殿下允错来访。他为我带了很多补品,皆是六界内贵重的养药。我起不来身,只能半躺在床上向他道谢。他便取笑我已是上仙身份,竟能一连昏睡十余日。
我也开自己的玩笑,我修为如此低微竟也能误打误撞飞升上仙,真是实属不易了。
允错听后不禁笑了起来,我与他闲聊,他笑着笑着竟突然伤心起来,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难过不已。
我问他何故,他不言不语,将我稍稍扶正,右手覆于我肩胛骨处运功,我突然感觉到一股灵力灌入。片刻后,他收了法式,缓缓道:“我与你灵力属性一致,此番你身受重伤,作为朋友,我能做的不多。”
我知道允错素日柔和,却没想到他对朋友竟能如此义气。而且眼下就算我推辞,他还是会如此做的,我于是扣手向他道了谢。
此后,允错几乎每天都来,一连半月,日日为我运功疗伤。再加上我飞升上仙之利,镇魂钉的伤口比我预想中愈合的速度要快。
但是我醒来这半月余,二殿下却从未踏进过月落梨花。同在览清殿里住着,我却再未见他出入过。
从前我受了荒火之刑,体肤俱痛,可那时总归心里还有可念之人,有了希望,伤痛也变得不那么痛了。如今镇魂钉之刑似乎是将我推入了深渊,可怕的是连心也死了。
二殿下莫名成了我杀母仇人的儿子,而他又欺我如此深,到头来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在天门外等他的时候,他离开了那么久,到底是在干什么。
尽管如此,我心底里竟还是期待着,有一天他会当面来跟我解释。可日子一久,误会愈深,那些过去了的,曾经的温柔、曾经的深情、曾经的炽热全都变得面目可憎、荒唐至极。
枉我毫无芥蒂的爱上了他,却将自己陷入了如此尴尬的境地。他不是宁王,我的境遇却比邬远远更加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