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出了阅华殿,殿外亭台上云气缭绕,周边缀满了鲜花,新鲜花朵的清香味将风都染醉了。我回头看了一眼欢宴的大殿。这天界本就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眼下更是半点也不值得我留恋了。
刚走出了几步,大殿下便跟了上来。他问我是否今晚就要走?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我准备先回览清殿将他所借的礼服换下来,然后就回不周山去。
“这衣服你穿着甚好,还给我,我反倒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你留着吧。”大殿下语气平和道。
大殿下虽如此说了,但我此后也不会再有机会穿它,留着这天族的华服也是平添烦恼。我坚持回览清殿将衣服换下来,允错君提出要陪我回去,我直言想一个人静一静,婉言拒绝了他。
与他告辞后,我独自回了览清殿。这一路上,花灯流转,清香馥郁,较往日繁华了很多。我在月落梨花换好了衣服,并将衣物以及天帝所赠之物一并托付给了沐沐。
沐沐蹲在地上为我整理腰间玉牌:“上仙此番回去,应是换了这碧蓝色的长袍,改穿碧玉石色法袍了。”我望着殿外的梨花出神,几乎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上仙,上仙……”沐沐连着唤了我几声,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思想方才又不知道去哪里神游了。我微微笑了笑,向她道谢并告辞。
出了览清殿,我缓缓走着,一路出了天界大门。
借着门上挂满的花灯,我一眼便瞧见了正在台阶下等我的狐狸。我走上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狐狸,你何时来的?”
他闻声回头,起身抚了抚衣袍道:“有一段时间了。我担心你……”
“我有那么没用吗?”我笑他太过紧张了。
“你知道就好。”狐狸这句一本正经的话,让我突然哭笑不得。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事情办完了,我们便早些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捻了仙法,正欲同他离开,却突然听见了南棠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灵犀,”南棠着一袭香槟色订婚礼服,飞身在台阶上落下。他气息微喘,急急地走了上来
狐狸紧张地一把将我挡在了身后,毫不客气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所为何事?”
南棠见之停下了脚步,凝视着我询问道:“灵犀,能否借一步说话?”
“你救过我两次,我亦还了你两次恩情,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我在狐狸身后,不想也不敢再与他走近半步。
当我与他眼神交汇时,在他的目光中,我无意中捕捉到了一丝落寞与无奈。我的脑海中蓦然地回想起那日他在天之尽头,面朝云海的画面,那时他的背影也是孤独与落寞的。
“灵犀,对不起。”南棠缓缓吐出了一句抱歉。只可惜这句话,对我来说太迟了。他原本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对我说,但他始终没有。这中间的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活生生的不用言明的事实。
而一厢情愿的我终日躺在病榻上,等啊等,最终等来的只有他与素弋订婚的消息。
我不去看他,也再无话可说。“走吧。”我漠然地拉着狐狸转身要走。
“别去雪域,好不好?”二殿下恳切地说,“灵犀,回去囚泽,那里才安全。”
我心里苦笑,若非当初他将我带来了天界,我又怎会经历那些彻骨之痛。而今时今日,他竟又以天族太子的身份,跑来告诉我哪里才是安全的。
多么可笑,我只想告诉他,此后没有他的地方,对我而言便是安全的。但此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我摇了摇头,拉着狐狸闪身便走了。
回到不周山后,狐狸一路将我送回了我先前所住的暖阁。因为我一路未语,狐狸开始担忧起我的情绪。
我笑他太过紧张了:“我白灵犀虽不甚出众,却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绝不会拘泥于过往云烟。”
“那便好。”狐狸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一脸狐疑仿佛是笃定了我会难过一样。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嘱咐我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关上门的一霎那,我陡然觉得整间屋子内的黑色像洪流一样涌上来,将我吞没了。我在这洪流里来不及挣扎,便沉沉地被拽入了水底。
我顿时难以呼吸,蹲在地上,悲伤地恸哭了起来。我抱着自己,眼泪像决堤的长河,止不住地流着。而这几日,仿佛世上百色褪尽,我所见到的唯有苍白。
入夜渐深,我没有点灯,像个落寞的孤魂游荡着,爬到了床上。我的手无意中触及到了枕边放着的经书,指尖划过书页的感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就是二殿下所赠的《破魂咒》。我起身将书丢进了柜里,关起柜门,强迫自己入眠。
翌日,山中平静无事。听狐狸说,最近山中留守的弟子都在等几位上神师父和外派弟子陆续归来。天族已经下令执行涉谷任务,命不周山所有可调配的弟子,兵分四路,降服神兽,半月后便出发。
我听后十分疑惑,这涉谷任务是什么来由?为何能突然如此规模地调配山中全部的弟子?
狐狸摇摇头,说他只听闻天界欲抓捕神兽,维护六界安宁。我问他此次涉谷任务要降服的是哪些神兽?
狐狸回答:“听紫奕上神提过四大神兽是——昆仑山弱水河下的烛龙,东川俊芒山上的雷鸟,东海海底的水麒麟以及雪域深处的雪凰。”
我大惊,狐狸所言的四大神兽皆为祥瑞之兽,且修为深厚,灵力绝不亚于上古巨兽。以不周山上神之力,想要降服神兽,更甚于以卵击石。此次任务一旦失败,无异于屠杀了不周山全数弟子,对仙界造成的损失将是极其重大的。
天界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会通过了涉谷任务呢?我回想起昨夜离开天界时,太子殿下告诫我莫去雪域。显然他是知道这任务中充满了蹊跷的,但是以他的心性又为何没将这任务拦下呢?
我反复思量,我养伤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另原本已经逐渐明朗的局势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想来想去,亦是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