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冰冷的尸体很快就被安然下葬,办丧事那天来了很多四面八方的亲属前来吊唁。
安东尼的父亲短短几天,头发就白了不少,身体看着也没有过去硬朗了。
有一晚,他坐在家中,对安东尼说道:“我会搬到你姑母那里去,她能照顾布兰登,农场卖了的钱我会留给你,你长大了,以后的路你可以自己走了。”
他揩揩眼角,就上了楼。
父亲的背脊变得佝偻、苍老,像在眨眼间弯曲了下来。
安东尼挪回视线,一个人呆在客厅,盯着跳跃的烛火,坐了很长时间。
随后,他也一脸默然地上楼,却难掩哀戚之情。
他只能独自一言不发地承受下来。
……
温妩再次拜访安东尼家时,这里沉静得可怕,像是没人住在这儿了。
小心地缓步走上楼梯,查看了每间房间,只有安东尼的屋子是紧闭的。
她贴着耳朵留意里面的动静,试探着问:“安东尼,你在吗?”
无人回应。
温妩皱了皱秀眉,正欲离开,却还是又返回去拧了拧门把,“吱”一声,门打开了。
满屋子的酒气让人头脑发晕。
她才走进去一步,就有酒瓶“哐哐当当”地滚滑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地上还有残缺的玻璃碎片。
温妩在里面床和窗的空隙间找到了安东尼,他瘫在地上,和小孩一样睡得沉稳,面容上两团显眼的眩红,表示着他酒醉未醒。
温妩推了推人,根本不动。
自己转而无奈坐下,神情隐忧。
日落黄昏的时候,安东尼茫茫然转醒,他手臂抵着头,看见温妩,又急急揉了揉眼,“妩,你怎么过来了。”
他回避着看她:“你来多久了。”
“没有多久,”温妩蹲到地上,迟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说,“……哥哥,你以后不要这样了行不行?你父亲、我、布兰登都还在。”
她面前这个醉醺醺的人不是安东尼,至少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安东尼。
“嗯。”
安东尼闷声回应。
借着窗外倾泻进来的月光,安东尼擦了擦她沾满泪痕的小脸。
时间像在俩人之间停止了,他们都没再开口说话,可过了好一会儿,安东尼还是决定开口问道:“妩……我母亲走之前,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温妩眼孔显露出有些吃惊的颜色,略微浮动的睫毛根根分明,她犹豫地唇齿翕动着,选择把舅母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
回到森林,温妩的模样看起来魂不附体。
所罗门正在客厅内等着她,也不开灯,每次温妩去安东尼家时,他都是这样,一言不发地如同家里装饰的雕塑一样,冷酷地矗立在那里。
见到她时,他才会变成了有温度的“人”。
“饿了吗?”所罗门连忙起身。
餐桌上摆了很多她爱吃的甜食,看得出都是所罗门为了她做的。
温妩晃晃脑袋,没有什么胃口。
她一直以为安东尼足够坚强,可今天看到他憔悴和长了胡渣的样子,她心底也跟着很不好受。
“你去看安东尼了。”
温妩回答着点了点头。
“那早点休息,”所罗门走过来,用手触碰她的脸,起初只是抚摸,后来越加用力,像是要抹掉什么污秽,“明天什么都会好的。”
温妩觉得脸疼,躲开了他的手,自己揉了揉,嘟嘴道:“我去睡觉了。”
“好。”
所罗门低着眼瞧她。
全程没有疑问,都是陈述的语气,他说话时总会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阴寒渗出来,不过温妩没有注意到这些,单纯地跟他聊完天后,便困倦地回到了房间入睡。
是夜,她久违地再次做梦。
梦里,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她的一切感官都非常痛苦,她的所思所想都在被放大着,渴求逃脱的感觉越强烈,她的痛苦也就越发强烈。
她在水里。
有东西抓着她的小腿,可能是海藻,也可能是别的东西,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逐渐地动弹不了,很快就会没了意识……
会有人来吗?或者说,他会来的。
那个脑海中仅存的臆想,轻轻地引领着她走出深海,走出黑暗的涌动,然后,重见光明。
……
早晨醒来后,温妩脑子晕乎乎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怎么烫。
下地后喝了大量的水,想灌醒自己,却仍旧抵不住困意来袭,她就再次回到了床上睡觉。
睡着睡着,她的身体就热了起来,脸颊灼红一片,鼻尖渗出微弱的一层薄汗,嘴唇更是艳得异常,整个人有种病态的美感,如同一朵脆弱的鲜花。
她睁眼。
所罗门说:“温妩,你生病了。”
病了,就意味着失去了自己行动的能力,整整好几天,她太过于虚弱了,都是所罗门在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她:给她吃药、喂水、擦汗、换衣服,全部都很周到。
温妩一直不舒服,只知道自己的头浑浑沌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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