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东奇虽然能够谅解高欢,但是她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她实在忍不住。
本来她应该遵守徐纥的约定,不说一句话,只静静的站在一旁,不动声色便可。
但这个问题,她实在想问问高欢,忍不住道:“都督,你留下了凭证给太后,将来太后拿着凭证找你要活路?该怎么办?让她活?”
高欢这时心情正不乐。
见萧东奇发问,他不由得冷笑一声,道:“凭证有用?还要权谋干什么?”
凭证和契约之类的东西,当它对你有用无害的时候,你就扞卫它赢得一个讲信义重承诺的美名。
当它对你没用,或者束缚你的时候,你应该毫不留情的破坏它,撕毁它,当它不存在。
到时候太后如果还蠢到拿着这种契约要挟,那她自然就是该死。
后面的话,高欢虽没有说出口,但已尽露言外之意,徐纥见高欢这般回答,不由得冷笑不已。
高欢道:“怎么?难道徐侍中的所作所为是希望太后活?你在这里和我说这些难道不是背叛太后?”
徐纥冷笑道:“我只是执行我的任务,我没你这么无耻?契约口水未干,便已经想着撕毁了。”
萧东奇听罢高欢所言,不由得有些失望,有一些幻灭,高欢原本在她心中算是大豪杰、大英雄一类,但她想不到他会这般看契约?
这样看契约的人?会怎样看爱情?
她忽然想到宇文泰,她觉得宇文泰应该绝不会这样,她自己也不是这样的人,她答应宇文泰只要证实高欢散布了流言,便能牵着她的手瞎逛。
她是确实想着宇文泰如赢了,她会让他牵手逛一圈的。
她觉得信义还是重要,人无信不立。虽然说有时候事关大是大非,信义与否确实牵扯太大利益。
高欢听罢徐纥所言,冷笑一声,道:“大家彼此彼此,不送。”
徐纥点了点头,见萧东奇犹自怔怔的望着高欢,眼中有些失望、不解之色,便拽了拽她的衣袖,叫道:“走吧,走路要睁眼睛,要看人,别跟瞎子一般。”
他这话一语双关,放在以前,萧东奇分分钟领悟,但此刻,她一句也没听出来。
她默默然的离开高欢,高欢的表情显然不乐,这不乐恰如她的不乐。
她随着徐纥回到皇宫之中,见宇文泰早已经走了,当下心中有一些小小失落。
徐纥掐的点很准,他们回来时正是卫兵执勤交接班时,她依旧躲在太后寝殿旁的那个箱子里。
过不多时,一个叫郑俨的官员进来与徐纥耳语了数句,徐纥嘀嘀咕咕说了几句,郑俨然后悄悄出去了。
接着再过片刻,萧东奇便听到太后的声音,听着颇含喜悦。
她几乎可以想见,太后寝殿中,胡太后拿着高欢代表尔朱荣签订的承诺书,脸上已经呈现出笑眯眯的样子,心下已经乐开了花。
拿到契约,像是拿着救命稻草、万两黄金一般。
这些事情虽然萧东奇看不见,可是却能听到、猜到。
太后拿着承诺书,已经发出放肆的笑,说话很大声:“有了这份保证,小兔崽子还能有什么胜算?小兔崽子,怎么跟哀家斗?”
她十余年来大权在握,已经不知道绝对权力会导致绝对腐败。
更不知道,绝对权力会导致绝对无能,就像皇帝明明没有穿新衣,可是她自己却认为穿了。
她兴奋得溢于言表,走来走去,大声道:“有了尔朱荣的保证,咱们就不用怕了,这小兔崽子想干掉哀家,没那么容易。”
“哀家倒是要看看,是小兔崽子先死还是哀家先死。”
甚至,她想着大不了尔朱荣入京,如果确实跋扈,自己把权力全部让渡给他便是。
她可以带着自己养的几个小白脸到永宁寺去出家,交出权力,从此过富婆生涯,想来也可以。
总之,她还会活的很精彩。
她看了看徐纥,道:“徐纥,你这事办的好。”
然后,他便注意到徐纥手中的那把壶,那是一把银质的酒壶。
不望而知,酒壶中装满了美酒。胡太后忽然兴致大起,道:“如此美事,当浮一大白。”
胡太后拿起壶倒酒,她自己举起酒杯喝了一杯。
徐纥淡淡的道:“太后这般倒时,这酒是无毒的。”
太后脸露微笑,一饮而尽。
然后,她忽然就扼住脖子,忽然之间咳咳连声,忽然之间便变成很难受的样子。
她指了指徐纥,断断续续的“这酒.......有毒?”
徐纥微微一笑,从太后手中接过酒壶。
酒壶的手柄腹部有一个几乎和酒壶本色颜色相同的按钮。
徐纥接过酒壶,道:“这里有一个按钮,轻易不容易发现,手提着壶的时候,大概无名指的指头正好可以覆盖。”
“轻轻一按,就可以了,倒出来的便是毒酒。”
太后听罢,难受的神情刹那间复原。
她微微一笑,道:“好,我刚刚装中毒的样子,做的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