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上的那张有虚浮黑气的组成的脸庞开始变得混乱不堪,随着它的一声尖啸,那个黑色的脸终于碎裂成一团混乱的雾气,然后渐渐隐退在树干当中。
唐雨感受到手中翻滚的树藤终于宛如死掉的蛇一条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全身放松下来的那一刻,骤然生出一种全身虚脱的感觉。
少女睁开双眼,脸色苍白至极,她微微捂住胸口,全身如同一棵立于风中的弱柳。
唐雨忙上前扶住她,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刚刚又发生了什么,但想必那黑气的退隐与眼前的少女脱不了干系,你说你算计谁不好非要算计这丫头,以他对这丫头的了解,做什么之前不留一手那才叫奇怪……
“谢谢你,人类。”老树说道,那张“沧桑”的脸上尽是疲惫。
“不客气,我没有完全相信它,也不会完全相信你。”她轻声说道,心安理得的把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唐雨搀扶的手臂上。
“那是什么?”唐雨看了看地上如同一具普通尸体般的女孩,她的心脏被藤条搅得粉碎,血液已经染红的大半的身体,偏偏那嘴角,依旧凝固着一丝让他极不舒服的诡异笑容。
“还别说,它演戏倒是挺像。”唐雨心有余悸地道。
“数月前,我就感受到一股很浓重的冥气穿过了外层的守护结界,但自那以后就没了动静,”老树叹道,“我让人们最近晚上不要外出活动,但没想到它的目标居然是我。”
“它既然能穿过最外层的结界,为什么对你脚下这个没办法?”赵雨曦皱眉说。
“看那些栅栏,”老树说,“那是我年轻时留下的,那里面的生命气息和冥族的冥息相冲,依附它而生的守护结界对冥族的气息尤其敏感,它是进不来的……”
“那是——”少女终于注意到那一圈极不起眼的栅栏,她的精神力刚触及那些残破的木片便下意识的缩回,那股隐藏其中的气息虽微弱,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高高在上的威凌感,好在那气息对于她的精神力没有什么针对的意思……
“封王——”少女檀口微张,声音微涩道,“为什么?”
“不管是雄狮还是巨龙,生命总有一天会面临着消逝的结局,这是宿命,我已经很老了。”巨树叹息道。
“人类,我要请求你们一件事。”
唐雨还沉浸在赵雨曦刚才那句“封王”的震撼里面,哪想这位王级的大树嘴里突然蹦出来个“请求”这样的词儿……
妈耶,这世界哪里是不是有点不对?
“我死后外界的守护屏障可以残留两个月左右,两个月内请把这些村民护送到你们的城市里去,这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老树说。
“你要死了?”少女忽然道。
“你太低估了那只冥,也太高估了我,”老树五官之间的树褶就像是老人的皱纹,弥漫着一股垂暮之气,“它只是被你种下的精神之印伤了些本源,如今只是隐在我的身体内选择了沉眠恢复而已,我能感觉得到,它的来历不会简单,而我——”
“若没有它我已是到了大限,它的存在只不过些许加快了我的衰亡而已,除非有什么天大的机缘可以助我踏出我年轻时没踏出的那一步,否则我的死,已是必然,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但——”
“我真的不想再等了。”
“你之前说的种子一事,我一旦死亡那些种子便会随之失去活性,但因为我身体内它的存在,尽管几率不大,我仍无法再向你保证什么,你若担心,把你们城内所有的灵种毁掉便好。”
两人一动不动地认真听着老树喋喋不休的说着,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跨越了两个时代的古老生命很可能是在完成它生命中最后的交待——
向着两个人类。
“就这样吧,你们离开吧。”老树终于说。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选择了离开,这棵迟暮的老树,无论能不能撑过这个夜晚,现在需要的都是无人打扰的安静。
“再见。”少女忽然回头说。
老树看着他们,那个满是木纹的嘴巴艰难的“微笑”道,
“不会再见了,小姑娘。”
没了冥息的刺激,便没了来时的那生死攸关的精神屏障,走出去的刹那,唐雨觉得这个夜里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等一下。”
是大树的声音。
“你们救了村民,那些木栅栏便送给你们当做报酬了,这些对你们人类应该很有用。”大树说。
“谢谢。”少女说。
大树没有再回应,也或许是没有力气再回应,他巨大的木眼缓缓闭上,精神力也渐渐回缩,感知逐渐陷入深沉的黑暗里。
那个喜欢穿黑袍的道士,都那么些年了,应该不欠什么了,
不欠了……
……
“少将,前方发现大量红毛刺犬,犬王应该是只妖,他们在有意识的规避我们的侦查!”一个脸上涂满油彩的士兵向年轻的少将敬了个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