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s.org 第八十四章 遗独旧事
“阿姨你平常就自己在家做饭吃吗？”张文假装随口问着些家常话。
郑阿姨这边把农具立在墙角，一边招呼两个人进屋，一边回答道：“是呗，我老婆子一人，还能怎么着，自己在家随便做点儿吃的就好。但是哎，最近真的是神仙显灵了，我家面缸总感觉越吃越多，真是福分呀！”
这个时候她看见了地上的包袱皮，便随手捡了起来。
夏根异一听就不对劲，家里的面粉越吃越多，却不感到奇怪，反而感到是神仙赐福。所以他仔细地看着这个郑阿姨，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巧合的事情。
他赶紧用手肘戳了戳张文，趁着郑阿姨倒水的时候，小声说：“这老太太，好像是我说过的那个占卜时说出羽蒙这个名字的那老太太！”
张文一脸难以置信，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表情。
张文转念一想，那这个阿姨这里一定有很多线索，便继续和她聊了起来：“阿姨，我们光知道您姓郑，那您叫什么名字呢？以后或许还会回来灵丘县看您呢。”
“南风，我叫郑南风，好久没年轻人来我家啦，你和你弟弟经常来，老婆子我那可太欢迎了。”郑南风一脸慈祥的笑容。被太阳晒的黝黑的皮肤上因为笑容而皱起了很多皱纹，却依然十分亲切，“话说，乡里乡亲们都传，说那个粮食小偷是劫富济贫，从城里偷来的粮食都分给我们穷苦人家了呢。我听说隔壁老王头，南边的老李寡妇家都这样，家里粮缸吃了好久也不见少。”
“噢？还有这样的事情？”张文觉得越发不对劲了。这时候她想起来那晚在郑南风家里借住时，张月说起过的怪事，便又问道：“那阿姨您有没有见过什么粮食小偷啊，如果真是劫富济贫，那肯定也有人见过他的踪影吧？”
郑南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愣了一下才说：“这个啊，人老了虽然觉少，晚上经常睡不着，但是这个耳朵眼睛也不好了，还真没见过。不说这事儿了，我去做饭去，待会儿还得给隔壁徐翀鹏媳妇送饭呢。”
夏根异和张文一听这话，觉得事情愈发复杂了起来。张文也一起起身，说道：“阿姨我帮您一起做吧。徐翀鹏这个人刚刚我们还见着了。”
“你们见着了？噢，是不是我家重蒲又让他送包袱皮回来了。唉，那小子也不知道回家看看，好久不回来了。”
“也许是您儿子比较忙吧。”张文安慰了一句继续问道：“话说郑阿姨您怎么给隔壁徐翀鹏的媳妇送饭啊？而且徐翀鹏不是住在城里吗？他媳妇却住在城外郊区？”
“那孩子也是可怜，其实这话不应该跟外人说的，张文你们别再跟别人说了啊。”郑南风这时候就和邻居说闲话的大妈没什么两样。
“这徐翀鹏的媳妇啊，是个疯子。”
“疯子？”张文觉得不可思议，“那徐翀鹏不是县衙文书，家里不应该答应娶一个有病的媳妇啊。”
“不是的，这事儿可复杂了，你听我给你细说，你帮阿姨把这个菜择了，这都是我自己家田里种的新鲜菜，待会儿做给你们尝尝。”郑南风一边和面，一边给张文一盆菜。夏根异则站在房门口，靠着门框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那个徐翀鹏的媳妇啊，结婚前就有个孩子！”郑南风声音压的很低，虽然在自家院子却生怕谁听见一样，“徐家媳妇叫杨之水，那孩子不是之前结过婚之后和徐家小子二婚，而是没结婚就生了个女娃，后来才和小徐结的婚！”
“噢，还有这样的事……”张文附和着。
“之水那个孩子本来是个可乖的孩子了，长的也俊，家里一直觉得能嫁一个好丈夫的。小徐和我家重蒲小时候就认识之水。我们村里人，也不在乎那些，之水小时候就像个男孩似的和村里小孩一起玩儿。结果这小徐看样子就是看上她了。”
“噢？那这不正好？徐翀鹏大哥是县衙公职，长的也不错，不正好配得上之水姐姐？怎么还发生那样的事儿？”
“可别提了，这事儿可奇怪了！就两年前吧，大约是山神祭祀之后几个月，本来约定好小徐去杨家提亲的，但乡亲却发现之水那孩子肚子突然就大了！家里人问也不说孩子是谁的。不过老杨他们家和我们乡里乡亲也不是不能理解，大家过了一段时间也就都不问这事儿了，我们也没传什么消息，孩子也生下来了。”
“那后来呢？”
夏根异都有点八卦之心了，忙不迭地想知道接下来的事儿。
“别着急。一开始，徐翀鹏那小子知道了这事儿之后可生气了，村里人人都看得出来。”
“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姑娘，却怀了别人的孩子……”张文心里有点复杂，她刚刚看到徐翀鹏的时候，在他脸上没有看出来一丝经历过这种事情的痕迹。
“杨家本来想的是就不嫁闺女了，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但也是个孙女不是，一家人把她养大就好。徐家也一样，知道之水怀了孩子的事情后，就没让小徐去提亲。不过小徐这人谁也没想到他感情那么重，硬是说服了自己爹妈，把之水娶过了门来。”
“什么？徐大哥是这样的人？”张文听了，打从心里觉得徐翀鹏这人是个重感情的好人。
“没错，我们都夸这小子真是顶天立地。本来徐家就那么一个闺女，没有女婿的话，老杨干不动活儿了以后肯定要吃苦的。小徐这孩子真的是男子汉大丈夫，硬是把之水娶回了家。后来也没强迫之水给他生孩子，一直和之水过的不错。”
“那怎么……之水姐姐怎么会得了疯病？”张文感觉很不解。
“唉，还不是那个可怜的女娃嘛……你们肯定知道灵丘县前年的大地动吧？就那次，之水在院子里，把女娃放家里床上了，突然就是一阵大震动，那时候我感觉天都快塌了！小徐和之水家的房子也撑不住，所以那女娃就……”
张文没说话，心里却不是个滋味。这一番下来，别说杨之水，徐翀鹏才是最难受的。
“后来的事儿就不说了，之水那孩子越来越不清楚了，糊涂了。虽然也不做什么怪事儿，但是也不说话，就整天在那坐着，谁说话也听不着，看着那个可怜的，老杨家也不想接回去了，小徐家爹妈也不怎么高兴照顾！老婆子我孤身一人，又住在隔壁，所以这不才帮着照顾照顾之水。”
“原来如此，那我一会儿跟您一起去送饭。”
“可以是可以，就是不知道她见了生人会不会有啥反应。”
夏根异听完，也挺感慨的，就随口问了一句：“老太太，之水生的那个女儿叫啥名字？”
“哎呦！”郑南风拍了一下脑袋，“你瞧我这记性，叫啥来着我给忘了！”
张文在一边看了一眼郑南风，很明显，她在撒谎。或许是郑南风人太好，她一点也不会撒谎，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都有些红了，眼神也瞥了一眼左下。
张文瞬间就捕捉到了，这里面一定有大文章！
不过既然郑南风不说，张文他们也不好多问。
过了一会儿，饭做好了，张文和夏根异一起陪着郑南风给隔壁送饭。一打开房间门，张文和夏根异都愣住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气质的美人。
杨之水静静坐在床头，细平的眉毛下，两个眼睛周围一圈黑眼圈，大概是睡眠不足，而眼眶却红红的。张文知道这不是打扮的，只是哭过了。但那颜色却衬的眼窝更加深邃。鼻梁高挺，而嘴唇却干裂，甚至有一些发紫。她身上就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灰色衣服，很干净却很朴素，农家女常穿的衣服。不过她赤着脚，手指关节和脚趾关节都很突出，因为她太瘦了。
屋子里有些昏暗，张文两个人只能保持距离看杨之水。那个人的脸如果健康起来，绝对算得上一等一的美人。而现在这种状态，又给人一种万般可怜的感觉，让夏根异和张文打从心底冒出了保护欲。不论是糟乱的头发还是无神的双眼，都散发出浓郁的忧郁感。
这时，她脖子上的一块吊坠反射了一道光，两个人看不真，是一个挺小的石头吊坠。
“这就是之水了，咱说什么她也听不见，你们也不用在意。”郑南风说着，拿出了刚做的饭菜，准备喂她吃。
“等一下！”张文打断了郑南风的动作，“阿姨，之水姐姐的样子，一定营养不好，您别喂她吃烙饼了，你看我带了我的干粮，我们巫觋经常走动，带的都是特质的高级营养干粮，给她吃这个吧。”
其实只是一般的干粮，但张文想起来郑南风烙的饼似乎有些不好，便编了一个瞎话。
“噢？是吗？那这样吧，你把烙饼拿走吃，干粮给之水吃吧，也不能白拿你东西。”郑南风接过了干粮。
“可以。”张文把郑南风烙的饼裹好装了起来。
就这样，张文和夏根异看着郑南风喂饭，杨之水就像一个精美的傀儡一样，机械地一口一口吃着饭。
突然，杨之水好像发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盯着张文看。
张文吓了一跳，她注意到杨之水本来无神的眼睛突然好像聚焦了，两眼闪着光一样。
“羽蒙！羽蒙……”杨之水嘴里念叨着羽蒙这两个字，“快叫姐姐……”说完，又低下了头，变回了刚刚的病态。
张文听见了每一个字尤其是羽蒙，她听得真真切切。
夏根异同样也很惊诧。
“哎呦，吓着你们了吧，她就这样，你们别介意啊。”
“没事儿，我们不介意。”张文赶紧解释道，“不过她刚刚好像说了什么羽蒙，那是什么您知道吗？”张文试探性地问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啊，胡说的什么吧。”果不其然，张文看出来，郑南风又在撒谎。
张文看了夏根异一眼，看样子夏根异也看出来了什么端倪。
不过他们没多追问。
过了一会儿，他们回了郑南风家，老太太留两人吃饭，他们想了想也没拒绝，只是没吃郑南风烙的饼。
吃完，郑南风要休息，他们便没再多叨扰，启程回县城里。
“夏大哥，你觉得杨之水姐姐嘴里那个羽蒙，指的会是什么？”
“她叫完羽蒙，还说了什么‘叫姐姐’，而且还一直看着你，明显就是让自己家孩子叫你姐姐的样子。我猜，不会是她的那个女儿名字叫羽蒙吧……”夏根异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个猜测有些让张文背后发凉。
“虽然很有道理，但是这实在不太正常……”
说到这，张文想起来，她身边不就一直跟着一个幽灵吗？而且她和她弟弟都能看得见，而别人却看不见的一只幽灵。想到这，她更瘆得慌了。
不过关键问题在于这个幽灵女儿的名字。
“叫羽蒙……这孩子姓羽？”夏根异突然感觉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那个郑南风老太太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提到羽蒙的人，而她隔壁的杨之水去世的孩子正巧叫羽蒙，姓羽……这个姓在灵丘县还挺多的，不过我认识一个刚刚失踪的男人也姓羽。”
张文赶紧问道：“谁？你想到什么了？”
“上一任大巫祝，名字就叫羽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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