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两个女人
“夏大哥！”张文带着张月回了夏根异家里，“你能救救他吗？”
一直冷静的张文慌了。
“怎么了？”夏根异看到张月被半扶半扛着，赶紧上来接手，把他放到了屋里的床上。
“他被那种半圆半尖的石头给刺到了，就变成了这样昏迷不醒。夏大哥你会生命奇术，你能帮帮我吗？”张文坐在床边，虽然是在和夏根异说话，但眼神没有离开张月一下。
“这……”夏根异好像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张文把张月腿上的伤口展示给夏根异看。那里变得更腐烂了，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隐约还有些黑色的血管浮现在皮肤下。总之，看起来已经非常严重了。
“我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情啊……”夏根异也很着急，但他也束手无策。
“这可怎么办……”张文握着张月的手，不知道现在还能做什么。
婳迪一直在旁边，却没说话。她看着张文两人，扭头离开了房间。张文没注意她，夏根异也看不到她。
婳迪不如张文那样冷静，思维也敏捷。她也不如张月身负张家血统，有山神的加持。不过现在只有她却能做到别人都做不到的一件事。
婳迪回到了生命力构筑的世界里，跑着，或者说飘着，向北嚣山的一团诡异黑雾里冲了过去。
“山神大人！”婳迪憋着气，忍着呛，大声呼喊着，“山神大人！您现身吧！救救我们吧！”
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那一颗颗逐渐枯萎的树，和满地枯黄的草，隐藏在黑雾里。
婳迪只顾着四处呼喊，寻找山神的踪迹，在树林里横冲直撞。
可惜，没有任何东西回应她。
她仍然尽力喊着，希望得到山神的回应。不过漫山遍野的黑雾实在是呛得她喘不过气来。一下没注意，黑雾就呛得她咳嗽不止。
扶着一旁的树，婳迪俯下身子不停的咳嗽。
“这样不行。”婳迪心想，同时从那个世界回到了现世。
她缓了缓，瘫坐在那里。她觉得自己有点太冲动了，像个无头苍蝇，也没和张文商量，也没个计划，就这么擅自跑来找山神。但她再一想张月的腿上伤口的样子，不由地感到害怕，感到恐惧。
她不是觉得那个伤口恐怖，而是害怕刚刚能碰到的张月可能再也触碰不到了。
婳迪其实这一路上一直很难过，但她并没说出来。她和张月不同，不仅仅自己现在是一只幽灵，她还失去了父母。她的父母和她一样，在景县的那一场恐慌里，被酸与侵蚀了。换句话说，她早已经没了家，没了亲人。
现在的婳迪，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张月姐弟了。而天天把她带在身边的，只有张月一个人而已。
刚刚附身酸与，有了自己的意识时，她甚至很痛苦，也不愿意和张月多说话。她总觉得大概自己死了才是最好的归宿。然而一路上她一直跟着张月，这个青梅竹马的男孩让她有了安全感和依赖感。虽然有时张月还很幼稚，也不聪明，但是她觉得这个男孩很可靠。
那一天，她从北嚣山山神那里得到了能触碰现世的能力时，是真心想抱一抱张月的。那时候她靠着睡着的张月，自己想了很多。她知道张月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想到最后，婳迪下定决心，既然已经是孤身一人，何不就跟着张月一辈子呢？
婳迪站起身来，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呼地一下从现世消失了。
“张文姑娘，你先别着急。”这边，夏根异正在帮张文想办法，“你带他看过大夫了吗？”
“看过了，我们就是从大夫那边回了的啊。”
“大夫说什么？”夏根异这一问，张文想起来大夫说的“赐福”。
张文把那个大夫说的事情，原原本本和夏根异说了一遍。
“‘赐福’吗？”夏根异陷入了沉思。他双臂交叉在胸前，低着头细细想着。“既然是这样，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去找那位大夫口中的‘大神’问问？”
“不行，‘赐福’这件事本来就是那个大神所说的，他又怎么会把‘赐福’收回去。”张文也并非只顾着着急。
“你说得对……那咱们可不可以去问问别的信徒，看看他们对赐福这件事是什么看法？或许别的信徒会有解决问题的线索。”夏根异又出了个主意。
“可咱们去找谁呢？咱们一开始就想混入信徒里打探消息，但这么多天来哪有什么进展。难道要去找邱正坤吗？他看样子就不是个好人。”张文语气变得不太好。
“你忘掉一个老信徒了，她可是最早说出羽蒙这个名字的人。”夏根异笑了笑。
张文一惊，她怎么把郑南风给忘了？郑南风其实才应该是最好的突破口才对。
“走，这就去。”张文等不了一秒，马上就起身去找郑南风，“夏大哥，麻烦你照顾一下月月，我找到救他的办法马上就回来。”
“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听夏根异说了一声，张文便直奔城外而去。
一路飞奔，张文从来没这么着急过。现在是下午，到了郑南风家，她并没在家。张文等不及，便四处打听郑南风在哪里的田地干活，直接找去了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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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阿姨！”张文站在田垄上，朝着远处喊。
“哎！”郑南风在很远的地方回应了一声。
张文也没顾得地里是浇了水的湿泥巴，直接跑了过去。
郑南风摘下遮阳的帽子，抹了一把汗说：“怎么了女娃子，这么着急？”
“郑阿姨，我问你个事情，你是知道羽蒙的吧！”张文单刀直入，没一丝犹豫。
郑南风愣了一下说：“知道，那个大家都信的神嘛，我看村里人都信，我也要了个小神像摆着拜拜，其实我是不信那些东西的啦。”
“那您有听说过‘赐福’这种东西吗？周围信羽蒙的人有谁说过吗？”
郑南风又愣了一下说：“赐福？你从哪里听到赐福这种事情的？”
张文想了一下，她现在不知道这个老阿姨该不该信任，决定暂且隐瞒住张月的事情，于是便说道：“从一个大夫那里听到的，我弟弟受伤了，去看大夫的时候，看见一个病人腿都烂了，大夫却说他是天神赐福，有福气，我就想跟你打听打听。”
郑南风看着张文，问了一句：“张月那个小伙子受伤了？他没事吧？”
张文咬了一下牙：“没事，您知道赐福的事情吗？”
“唉……”郑南风叹了一口气，“那那里是什么赐福，那就是要人命啊。”
“您这什么意思？”张文听了变得有些着急了。
“那个被赐福的人，必然会在七日内浑身腐烂的。”郑南风看着田地说道，“可是连骨头都烂掉了啊！”
“您见过？”
“没错，村里有个人就是那么没的。但别人都说那是离开了现世的臭皮囊，到了天上的羽民国去了。”
“那您知道这个赐福怎么治好吗？”
“只要用那种石头圆的一面再摩擦一下伤口，马上就会好。但是不能是普通的石头，只有两块石头能治好赐福”郑南风叹了口气，“你发现什么了吧？”
张文的确发现了什么，她本来不指望直接得到救张月的方法，但是从郑南风嘴里得到这些消息，除了让她高兴和意外，更让她觉得郑南风的身份似乎越来越成了一个迷。她不仅是夏根异嘴里第一个说出羽蒙的人，而且还知道赐福的医治方法，还和杨之水是邻居。她究竟还知道多少没有告诉张文的呢？
但现在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张文现在只想先医好张月，其他都是末流之事。
张文无视了郑南风的问题：“是哪两块石头才能医好赐福？”
“一块是最大的天顶石，一块是最小的，却是最初的一块天顶石。”
“那这两块石头在哪呢？”张文急着想知道答案。
“这个得你自己去找，我不能说那么多。”郑南风不再多说，带上遮阳帽，又干起了农活。
“为什么？都说到这里了！”张文怒从心头起，一把抓住了郑南风手里的农具，想抢过来，但她发现这个老太太的力气比她想的大多了。
“为了这个破事我们已经在这留了多少天！我们想救下北嚣山，救下被破坏的平衡，不然灵丘县的百姓们还不知道会遇到比大地动惨多少倍的境况！难道这还不值得你说出一个答案吗！”
郑南风异常平静说道：“我也只是在保护一个可怜的孩子和她的妈妈，这又有什么错呢？你自己去找就好了，如果你们真的是能救下所有人的有缘人，那先救下羽蒙和她的妈妈吧。”
张文一愣，郑南风居然说出了羽蒙的名字。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郑南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走吧，我都告诉你了。”
张文也没再停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这时的北嚣山上，一个枯瘦如柴，甚至要一只手扶着一旁的巨木才能站着的山神在黑雾里与一个女孩对话。
“我现在帮不了你了。”山神的声音越来越像小孩子，也越来越虚弱。
“您救了他，他才有可能回来就您啊！”
婳迪捂着口鼻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不是不想帮你，是我现在已经没了帮你的能力。你难道看不到我的样子吗？”山神声音变得更小了。
“可是……难道就要我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死掉……”婳迪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滚落进了黑雾，不知滴在了什么地方。
山神沉默着，寂静的北嚣山只听得见婳迪的啜泣声。
“别哭了，孩子，这都是我的错。”山神安慰了婳迪一句。
“不是您的错，是那可恨的羽蒙信仰的错。”婳迪已经泣不成声，说不了几个字就要哽咽一下。
山神看着婳迪，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孩子，我相信你们是我曾经看到的因缘里的那几个人，那我最后帮你们一把吧。看来这可能也是这条线上的一段故事吗？”
婳迪不知道山神后面几句在说什么，但是她明白山神要帮张月了，她抬起了头。
她感到一阵大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吹向山神的方向，风大到她甚至都要被吹起来了。而山上的浓浓黑雾也被大风吹着，飘向山神。
婳迪仔细看，她才能勉强看出，是山神在吸收周围的黑雾。
随着黑雾被吸进山神的身体，他越来越健壮，本来枯瘦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丰满强壮，下半身的每一片蛇鳞，都闪耀着媲美太阳的光芒。
他的身躯变得巨大，刚刚扶着的巨木，现在也比他矮了不少。
“原谅我，北嚣山，我现在不能保护你们了。”山神的声音不再虚弱，变得雄壮而充满了磁性。
只见半蛇半人的山神双臂一聚、一展，再双手合十，一道十分耀眼的闪电劈向了很远的地方。婳迪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但是她觉得那是灵丘县的方向。
“好了，孩子，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我会在这里守护你们的。”山神的身影随着说话声音越来越轻，也渐渐消失了。
婳迪看着山神的身体消失在眼前，与之一起的，是周围的所有生命的生气都快速流逝。
她惊呆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但是婳迪很快回过神来，止住了泪水。
她心里明白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她要赶紧回去帮张月，因为那才是对山神真正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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