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政府的打字室永远飘着油墨味,这气味让我想起港资染厂的漂白水,同样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王副主任最近愈发频繁地往我桌上堆文件,那些纸张像雪花般落下时,他总用小拇指剔着牙,喉间发出浑浊的笑声:“小李啊,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是好事。”
我低头翻着最新的文件,突然在某页末尾发现一行极小的批注:“2025年 3月 15日,XX村土地流转补偿金需特殊处理。”补偿金三个字被红笔圈住,旁边画着个三角形符号。这符号让我想起侯师傅秘籍里的 K线图标记——那是代表“异常波动”的警示。
窗外暮色渐浓,我摸出藏在键盘下的股票分析笔记。最近用神奇公式筛选出的几只股票走势异常,尤其是“宏达矿业”,连续三天放量上涨却无任何利好消息。我在笔记本上画下走势图,突然意识到这和乡政府文件里的三角形符号竟有几分相似。
“兄弟。”身后突然响起王天明的声音,我慌忙合上笔记本,却打翻了茶杯。他把一张电影票塞进我手里,“华天影院,七点。”
“有病吗?两男人约电影?”我拿着电影票一脸嫌弃。
“别人给我的,我怕浪费了,你就将就点吧,再说,到时我有事给你谈。”王天明点燃一支香烟,我蓦然发现,居然是大前门,档次下降了很多。
“你让我进这乡政府,到底是什么用意?”我把电影票装进了上衣口袋。
王天明恨了我一眼:“你肚子都填不饱了,还用意,兄弟,你记住,要出人头地,必须先让自己活着!”
电影是老旧的《花样年华》,梁朝伟和张曼玉在狭窄的楼道里擦肩而过。王天明始终盯着银幕,全神贯注,一言不发。散场时,我笑着说:“这电影两男人看,浪费了,对了,你不是说有事商谈?”王天明释然一笑说:“你知道王东为什么针对你吗?”不等我回答,他从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他在倒卖土地指标,这些是证据。”
牛皮纸袋里装着银行流水和会议记录,我认出其中一张是我上周打印的文件。“张主任让我给你的。”王天明避开我的目光,“他说你是唯一能接近王东的人。”我愣住了,感叹江湖无处不在,敢情到乡镇府,王天明真的有目的!王天明发现我的鄙视,忙说:“乡政府,能挣钱,同时,也能帮我半点事,个人恩怨,你就不打听了!”
回到出租屋,我对着股票走势图和乡政府文件发呆。宏达矿业的异常波动时间点,恰好与 XX村土地流转补偿金的“特殊处理”重合。这难道只是巧合?我打开电脑,输入宏达矿业的代码,发现其大股东正是王东的表弟。
凌晨三点,手机突然震动,是王副主任发来的消息:“明早八点,带最新的会议纪要到我办公室。”我盯着屏幕,想起王天明的话——王东在倒卖土地指标,而我是唯一能接近他的人。
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时来到办公室,发现王东的电脑屏幕亮着,桌面上赫然是宏达矿业的交易界面。我屏住呼吸,迅速用手机拍下交易记录,突然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
“小李来得挺早啊。”王东叼着烟走进来,烟灰落在我的会议纪要上,“把这份文件重打一遍,半小时后要。”他扔来的文件上,XX村土地流转补偿金的批注被红笔改成了“正常发放”。
我盯着修改处,突然明白过来:宏达矿业通过低价收购土地,再高价转卖给政府,而王东从中抽取佣金。那些补偿金的“特殊处理”,不过是洗钱的幌子。
“愣着干什么?”王东的声音像冰锥般刺来,“打错一个字,你就滚蛋。”
我按下打印键,打印机开始轰鸣。突然,电源插座冒出火花,整个办公室陷入黑暗。我摸到王东的电脑主机,用力拔掉电源线,黑暗中传来他的咒骂声。
“怎么回事?”张主任带着电工冲进来,王东正对着黑屏的电脑暴跳如雷。我举起手中的会议纪要,“王副主任让我重打这份文件,可能是线路过载了。”
电工检查后宣布线路老化,需要维修。张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李,把文件送到我办公室。”他转身时,我看见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牛皮纸袋——正是王天明给我的那个。
深夜,我再次翻开侯师傅的秘籍,在股票走势图旁写下:“异常波动=人为操纵”。宏达矿业的 K线图像一条扭曲的蛇,而乡政府的土地流转文件则是蛇口的毒牙。
王天明的电话在凌晨四点响起,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晓光,tmd,王东这厮知道我给你证据了。”话筒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他说要让我们都消失。”
我攥紧手机,窗外的月光照在股票分析笔记上,那些线条突然连成一张网。明天,宏达矿业将公布季度财报,而 XX村的土地流转补偿金将在同一天发放。这不是巧合,是精心策划的局。
我打开电脑,输入神奇公式的选股参数,筛选出与宏达矿业有关联的十只股票。鼠标悬停在“买入”键上时,我想起王天明的话:“你是唯一能接近王东的人。”
窗外传来警笛声,我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