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儿本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钦国侯夫妇身后,却未曾想到走着走着脚下像是绊倒了什么东西,随即一把摔在了地上。
她心中十分通透,知道这是有人想要看她笑话,特意下了绊子。
果然,她刚一摔倒周围立刻传来了仆役们不屑与嘲讽的讥笑。虽然压得很低,但她还是注意到了,但她并不在乎,这种程度的欺侮与她之前受过的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正当她准备从地上爬起来时,一双手伸到了她眼前,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要我扶你起来吗?”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有些奇怪地顺着面前的手向上看去,待她看清了手主人的脸后,一张本因骑马与阳光照晒而通红的脸瞬间苍白得如死人一般,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索命的恶鬼,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颤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明月……”
姜采薇歪头一笑:“姐姐,你怎么了?明月又是什么?”
“没,没什么。”舒儿慌张地低下头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得站不起来了。
看着舒儿狼狈的模样,姜采薇轻轻一笑转身向正房走去,走了几步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身后看热闹的下人们吩咐:“看来舒儿姐姐自己是站不起来了,你们别忘了把她扶进来。”
两个看着十分伶俐的小丫鬟偷偷相视一笑,互相使了个眼色,低头应了声,上前将失魂落魄的舒儿从地上拽了起来。
舒儿的心神方才被姜采薇一吓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就连两个小丫鬟暗地里狠狠地在她腰间掐出了青紫也并未察觉出来疼来。
舒儿被那两个小丫鬟一路连拉带拽地带到了正房,快进院门时,姜采薇看着正房高出院墙的高高檐角,回头替其中一个小丫鬟搀住舒儿,在她耳边呢喃:“做戏要做全套,接下来还是我扶着舒儿姐姐才更显得我的大度知礼来,不是吗。”
舒儿转头看着身边巧笑嫣然的少女,声音因惊恐而微微颤抖:“你……是谁?”
“我?”姜采薇嘴角噙笑,仿佛舒儿问的是世上最无用的问题一般,“我自然是姜家大小姐了,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方才跌了一跤把脑子给摔坏了?”
姜采薇话音刚落,就听见身边传来了几声压得极低的吃吃的笑声。她回过头,发现方才被她替下去的小丫鬟正掩着脸偷笑。她装着十分严肃的样子轻咳一声,小丫鬟立刻收了笑,一脸恭敬地低下头。
姜采薇微微一笑:“该问的也问完了,该回答的也回答过了,咱们该进去了吧。”
舒儿点点头,随着姜采薇进了正房。只是她不晓得这方幽静雅致的院落竟会是她这一生厄运的源头。后来她才知道,与后半生的痛苦相比,来到南齐前所受的折磨都是有尽头的。之后的噩梦却如同泥潭,一旦陷进去便挣不脱,逃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地被淤泥溺死。
饭席上姜夫人为舒儿夹了块鱼肉:“这是你第一次吃汉人的饭菜吧,可否有何不习惯?”
舒儿受宠若惊地摇摇头:“并无任何不习惯,多谢夫人关怀。”
姜采薇看了眼身边的舒儿,有意无意地问姜夫人:“母亲,既然舒儿姐姐也来了府中,那她是在府内同咱们一起住,还是一样去别院?”
“舒儿与别院那位不同,她是你爹爹亲自带回来的,满朝文武都知晓钦国侯带回了个漠北女子,若是将她安置在别院倒显得咱们有何隐瞒,还是与咱们同住更恰当些。”说罢还不忘征询丈夫的意见:“侯爷以为如何?”
钦国侯点头:“夫人思虑得恰当,只是别院中何时住了人?”
听了侯爷的话,姜夫人讪讪一笑,趴在夫君肩上耳语了几句。姜侯爷听着妻子的话后,脸色开始悲喜交加地变化起来。想喝口酒压压惊,却不想手抖得厉害,杯中的酒还没等到送到他嘴边便已撒得一滴不剩。
姜采薇似乎是对父亲的反应很满意,她摩挲着酒杯上的祥云文,眼中满是不屑与算计。
可一抬头,便又恢复了乖巧的模样,起身对舒儿说:“爹娘今日有要事相商,舒儿姐姐咱们便先告退如何?”虽是商量的话,用的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舒儿也察觉出了侯爷夫妻的不对劲,便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自是如此,那舒儿便与姜妹妹先行告退了,晚些再来与侯爷夫人重新请安。”
说着便行了个礼,同姜采薇一齐转身向厅外走去,还未走出屋子,便听姜侯爷叫道:“等一下。”
姜采薇似乎是早就料到侯爷此举,不慌不忙地转过身上前询问:“爹爹可还有何吩咐?”
姜侯爷指着女儿:“你先留下,我与你娘有事与你商量。”
待到满屋的人退尽后,姜侯爷才松懈下来,倚在座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向站在门口的姜采薇招招手。
姜采薇走到父亲面前,跪下磕了个头道:“采薇见过父亲,父亲万安。”
姜夫人起身上前拉起姜采薇:“为何同自己父亲还这般客气,娘亲不是说过了吗,这里是你的家,我们是你的爹娘,父母子女之间不需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