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垂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杯,静默。
白正安也不计较,抿了抿唇坐在了一旁。明明已近中秋,可如今这空气愣是沉闷地让他难受,偏这儿是临空,偶尔吹进的风都带着丝丝燥热。
他瞄了一眼支着额满脸无奈的苏瑾,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膀:“王弟,我也不是要说出来让你为难。我只是想要你知晓,不想你从他人耳中听到这个消息,除此之外,别无他意。你别多想了。”
“我知道。”苏瑾叹了口气,揉捏自己的额间,“可是既然我已然知晓,你说我该如何呢?”
白正安摇了摇头,静默。
苏瑾轻笑一声,放在自己额边的手收了回来,拿起自己的面前茶杯微抿了一口:“白兄你是在等一个决定吧?”
白正安身子一愣,面色煞白,捏着杯子的力度渐渐加深,青筋慢慢凸起,苏瑾只做不知,弯着嘴边请抿了口茶,看着楼下的风景。
白正安不由轻嗤,这楼下的风景虽是少见却也绝算不得什么美景,说白了她只是不愿再看着自己罢了。捏着茶杯的手倏地一松,青筋隐去,他彻底软了身子靠在椅背上:“知我者王弟也。”他弯着嘴角,虽吊着眉梢,但眉眼间的郁结之气已然散去,“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叹了口气,望着如今如墨的天空喃喃重复了一次:“该怎么办呀……”
苏瑾垂下了眸,摇了摇头:“白兄,你问我的时候心里不早就有数了吗?”
白正安一愣:“有数了吗?”或许吧,从这个秘密说出来的那一刻,他就自行做了决定了。
“王兄你不愿意当这个恶人,我替你。然你要想好,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届时不怪我就好。”苏瑾将茶杯里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白正安长长叹了口气,似将胸腔里的郁气一吐而尽:“我怎么会怪你呢?当初就已经说过了,无亲可帮便顺这理不是吗?当初还是你教我的呢!”
苏瑾垂下眼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自己都无法确定对或不对,或许吧。”她提壶白正安的杯里倒了点茶,“你可要回去亲自说?”
白正安沉默,想要拿杯却被烫了一手,连忙收了回来,扇了两下最后干脆一挥:“算了。插刀背地里就好了,还要当面不成?”他伸了个懒腰,探头看了看楼下的风景,“今夜终于可以好好过一夜了。”
“来嘞!”掌柜唤了一声,端着托盘谄媚地将一道道菜布好,要不是碍于白正安的身份,恐怕他恨不得每一道菜夹一筷子直接送到白正安嘴旁,“这道招牌菜试试?可是咱们厨子的拿手好菜嘞!”他召着手,期期艾艾地看着白正安。
白正安看着他殷勤的动作皱了眉,挥了挥手:“下去吧。”
掌柜脸一僵,失落地应道:“好。”
看这家店,门可罗雀,便是中秋佳节占着个观河灯的绝佳好位如今也是没有几人可知这家店不怎么样。加上白正安这张挑剔的嘴,虽嘴上不说,可那面上的嫌弃神情,实在有碍观瞻。
两人勉强食了一餐,白正安便领着苏瑾又逛了几圈。只是历经了此事,两人也没什么心思了。看着时辰也不早了,苏瑾借着回去看店的借口与白正安告了别,两人便也就此分道扬镳。
“阿婆,我回来了,你先歇着吧。”苏瑾接过阿婆手里提着的水壶,心生愧疚,回来的路途心里始终惦记着些事,步子也就放慢了些。
“苏姑娘还知晓着自己身上的活呀?这么晚才回来,早就过了主子休息的时辰了。”阿婆身边的嬷嬷不满道。
苏瑾垂了垂头,不敢出言反驳。是她做得不对。
阿婆推了嬷嬷一把,嬷嬷不服,她又狠狠瞪了一眼见她消停了才扶着苏瑾坐下:“我没事,倒是你,刚回来,要不要歇歇?”
苏瑾摇了摇头“是我的错,嬷嬷没说错,你这般一来到让我不自在了,你先回去歇着,我年轻挺得住!”苏瑾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道。
“小二!茶!”大堂一个角落的客人朗声唤道。
“诶!来了。”苏瑾拍了拍阿婆,嘱咐道,“阿婆早些歇,我先忙啦!”提着壶便飞奔了过去。
阿婆叹了口气,嬷嬷起身来扶人,阿婆便瞪了她一眼:“我们如今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咱们欠她的,你怎么……?”
嬷嬷低垂着头由她骂,见她不舒坦了还给她递了杯水。
阿婆接过,更是长叹了口气:“算了。”她挥了挥手,低头抿了一口便跟着回去了。
苏瑾在前堂把所有桌上的壶里都填满了水,才松了口气寻了个角落,支着个额头歇了起来。
今儿个溯流讲的故事有些……让人觉得难堪?一个公子为了谋生活,背井离乡来了京城,给一大户人家当护院,结果因为护主有劳,成了主人的左膀右臂,后又遭太太谋害,睡了主人家的一个宠妾。
本有人揭发了出来,那人却遭了好运,宠妾家的姐姐是那人的宠妾,耳旁风一吹,审案的大人便判了他无罪。一个农夫千里迢迢来了京城,明面上成了大户人家的左膀右臂,暗地里还睡着人家的宠妾,外面还光明正大地买了个院养起了个扬州瘦马,一时引得下面的大多男人心生向往。
却也有不少人嘴里骂着那人不忠不义,荒淫无道,唾沫星子满天飞地骂道。
溯流眉一挑,青瓷杯盖和杯身一合,故事戛然而止:“今日到此为止,欲知详情,请听下回分解!”
引得桌下的人骂骂咧咧,要不是有溯影拿着把剑冷着个脸在那杵着,怕是有人就要冲了上来。
溯流心也不虚,腰杆挺着直直得,大摇大摆地便往后院退去。
许是托了今夜的这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惹得大堂里的人划分为两大派,你争我辩地探起了今夜那人的是非。
有不少人因此晚了回去的点。这倒辛苦起了苏瑾,你争我辩得费口水,叫茶的次数便也多了起来,人走得晚了,苏瑾要伺候的人也不少,两只腿恨不得搭上个风火轮似的在这堂里来回奔波。
夜渐深,人逐渐散去。苏瑾才得以捏着自己忙活了大半宿的手脚摊在椅背上歇了起来。
溯流、溯影识趣儿地到点出来收拾东西,苏瑾打着哈欠本也要扶着腰上去,溯影体谅她,便叫她先回去歇着。
苏瑾自己知晓自己身子的状况,也不推辞应了下来。绕过中间的舞台便见萧洛下了楼。